沈夫人住的那間廂房本身就精致小巧,此時一下子湧進來三個人,愈發顯得局促。
佛龕上香爐裡煙霧嫋嫋,沈南喬隻盯著那一點亮光發呆。
誠王握著沈夫人肩膀的手沒有鬆開,他原本還算平靜的表情此時格外僵硬,漆黑眸瞳劇烈收縮,掌心死死握成拳頭。
沈夫人此時已經緩過神來,她沒有掙紮或者驚慌,隻是微微頷首。
“王爺還請先放手。”
誠王知道此時應該鬆手,畢竟寧肅和沈南喬就在旁邊,可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近在咫尺,他並不想這麼做。
“這些年,為什麼要假死……”乾巴巴的一句話從嗓子裡擠出來,此時此刻他問不出更多。
沈夫人抬眼,跟他視線相接,那雙眼睛裡蘊含了太多愧疚,悲傷,不解,還有一點點遺憾。
“說來話長,還請王爺先放手。”她聲音染上兩分不易察覺的慍怒。
憑借多年了解,誠王自然聽出了這一點弦外之音,隻得不情不願先放了手。
“素棠……”
他喚著她昔日閨名,卻說不出更多。
有那麼一瞬,沈南喬覺得自己很多餘,而這個想法被寧肅隨即握上她肩膀的雙手印證。
“我們先走吧。”他聲音壓得極低,像是為了給這對久彆重逢的故人一點顏麵。
沈南喬心底雖然有千百個疑問,但也知道,此時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離開。
於是她無聲退了出去,將屋內留給這對久彆重逢的……有情人。
屋內再無閒雜人等,誠王眼神如同發現獵物的野獸,咄咄逼人地盯著沈夫人,像是要在她臉上找到蛛絲馬跡。
“為了躲我?你如此煞費苦心?連兒女都不顧了?”
沈夫人主動跟他拉開一點距離,淡淡開口。
“與你無關。”
誠王眼神灼灼盯著她。
“果真與我無關?那你為何要躲?”
沈夫人靜靜的看著他,昔日青蔥歲月早已經消磨在時光裡。
他跟她,本就不該再有交集。
宮宴那一晚陰差陽錯就是個錯誤,理智如她,不能一錯再錯。
那一晚的始作俑者其實不是他,她亦知道幕後人到底是誰,自己素來善飲,斷不可能因為那兩杯果酒便失了神智。
然而事已至此,追究也無濟於事。
“我沒有躲你。”沈夫人美目如一泓清泉,透著見底的坦誠,“皇帝當時意識到了我的身份,多番試探,我已經不能再盯著這個沈夫人的頭銜存活於世了。”
誠王眉頭深深蹙起。
“你前朝的身份?他知道?”
相愛時的人總是盲目,所以沈夫人曾經對他透露過自己的身份,但誠王卻沒料到,讓她假死遁世的原因竟然是這個。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我能帶你走啊!”
“以沈夫人的身份嗎?”她語速不快,愈發顯得有些沉重,“彼時我已經是沈家主母了,你忘了嗎?”
他怎會不知,當年她就是用這個理由,將自己拒之門外。
“所以你既然知道沈明德無法保護你,當年為什麼要嫁給他?”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為何不多等我兩月,我們說好的!”
誠王想起當年還朝那一刻的失望和痛苦,依然心有餘悸。
“這個問題當年你問過了。”沈夫人稍稍退後了半步,拉出些許空隙,“與你無關,是我的錯,我背信棄義了。”
誠王幾乎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
“理由呢?”
這還要什麼理由,沈夫人失笑,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執著想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