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妹妹氣的十分厲害,平日裡伺候她的侍女都不讓近身,獨自對著夏淵送的鴨子想人的時候,宋君極坐不住了。
他親自現身帶著江嬈去了城外,指著空蕩蕩的驛站告訴她“你看,夏淵他已經不在這裡了。”
江嬈低頭揪腰間裝飾的絲帶,低聲道“嗯,他已經走了。”
宋君極看著她的頭頂,心裡堵得很,所以語氣也不怎麼好“你要是喜歡同好看的男子玩耍,朕給你找來就行了,朕不讓你接觸夏淵是在為你好,你怎麼總是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同皇兄慪氣?段鬱離也是,夏淵也是,是不是皇兄陪你的時間太少了?不如你搬回皇宮……”
江嬈聽他念經一樣的抱怨,到這裡才開口打斷“皇兄……”
她抬頭,用那雙澄澈的,沒有雜質的眼睛看著他“你也要把我關在皇宮裡嗎?”
也。
宋君極心頭被這個字重重砸了一錘,眉目間的煩鬱定格片刻,漸漸鬆散開。
他有些茫然地反複回想這個字也,她為什麼說也?
“就像…就像父皇那樣。”
“不是。”宋君極前所未有地慌亂,從未如此著急地解釋“朕沒有那個意思。”
江嬈用安靜的目光看著他,說“可以的,我可以再被關起來的。”
“不可以,彆把朕跟那個老畜生相提並論。”
江嬈低頭繼續用手指繞自己腰間的絲帶“反正我是個笨蛋,隻會給皇兄添麻煩,關在公主府和關在皇宮都一樣。”
宋君極壓低聲音“朕知道你在生氣,但再生氣也不至於說出如此紮心的話,告訴朕是誰教你的?”
江嬈搖頭“沒有人教我。”
宋君極漆黑的眼眸沉沉掃過不遠處等待的公主府侍從,包括暗處的影衛“不說就算了,你身邊確實需要換一批人了。”
江嬈抬頭,通紅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生氣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用力往外蹦“皇兄,我說的是沒!有!人!教!我!不是我!不!說!”
她開始抽噎,哭音逐漸放大“那天她們抓住我的胳膊和腿,把我塞進了馬車裡,一路都想捂著我的嘴。從馬車拽出來又推進了屋子裡,門還上了鎖。我說放我出去,她們就跟你一樣聽不懂,隻會催我吃飯睡覺。皇兄,是你讓他們這麼做的對嗎?”
仿佛有什麼難以下咽的硬物硌在喉口,宋君極許久才艱難地回答了她一個字“是……”
“隻要一直關著我,皇兄就不用換不同的人看守我,不用擔心我會認識你討厭的人,不會為了他們高興和難過。珠珠除了皇兄誰也不見,隻當個吃飽睡足就會笑的傻子,一點也不給皇兄添麻煩。”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蹲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大腿上,弓著背脊縮成小小的一團,就像那些年為了躲避嬤嬤的追打,在桌子底下努力瑟縮,把自己藏進看不見的黑暗裡那樣。
“關上吧,皇兄,我不出去了。”
那一刻,宋君極的心仿佛被她這輕飄飄的幾個字狠狠撞碎,裂開的每道縫都疼的他難以呼吸。
他都做了什麼?他怎麼會…變成了曾經自己最恨的人的模樣。
眼前多了一層水霧,宋君極都不知道自己緩了多久,才找回力氣發出微微顫抖的聲音。
“珠珠,哥哥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出來。”
“哥哥再也不關著你了,以後你去哪裡就去哪裡好不好?”
宋君極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肩上,卻如同摸著一塊溫熱的石頭,她聽得到他說話,但她躲起來了,安安靜靜,不給他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