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警官的臨時住房在一座半老不新的公寓樓裡。既然沒打算常住,家具隻有最基本的幾樣,不過還是為偶爾來訪的老婆孩子多預備了張床。
瘦警官去鋪床的時候,胖警察同陌岩坐在沙發上閒聊,他建議陌岩今晚和他擠一張雙人床,小羽睡沙發。陌岩說不必,他可以整夜打坐。
“坐、坐一晚上?”胖警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那不累嗎?腿都麻了吧。”
陌岩笑了下,“真入定了時間一晃就過去,醒來後比睡了十二個鐘頭還精神。”
嘿嘿,小羽心道,說是那麼說,陌老師可是有潔癖的人,多半不願跟你這個胖子睡一起。
自打進屋後,小羽便興致高昂地邁著方步,在這套不算大的兩室一廳內來回視察。小孩子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嘖嘖,”胖警搖著頭,朝剛路過身邊的小羽瞥了一眼,“搞不懂你們這些人。帶著個學齡孩子風餐露宿的,還是儘快找地方安頓下來吧。”
小羽逛膩了,見瘦警官已給她放好熱水,便走去大浴缸裡泡澡。滿缸的泡沫中還浮著隻塑膠鴨子,應該是瘦警官給自己孩子預備的。
胖警說得對,暄軟的沙發比野外的硬冷土地可要舒服多了,不過她喜歡跟著陌老師去流浪。確切地說,她喜歡陌老師這個人。長得好,會做飯,比爸爸教導她時更有耐心,比學校任何一個老師懂得都多,幾乎算得上無所不能。看,現在連警察都要請他幫著破案呢!
隻是偶爾會有那麼一絲疑慮閃過——陌老師那麼出色,為啥不再找個老婆呢?小羽自己的媽媽死後還不到一年,爸爸就跟阿珍姨好上了。陌老師的老婆都沒了六七年了——關於這點,是她某天偷問允佳得知的。還有啊,陌老師把允佳送去善淵女子學校讀書,他自己為啥不跟過去教那裡的貴族娃,偏要跑來窮鄉僻壤教她小羽這種鄉下娃?
“我還小,很多事想不明白,”每到這時候她就會安慰自己道,“但我總有一天會搞清楚的,沒有人能糊弄小羽!”
洗完澡回到客廳,見瘦警官已換上一身褐色格子睡衣,滿臉歉意地對另二男說“真的是有勞你們了!今晚要是還找不出根源就算了,轉就轉吧,我反正也沒死,不是嗎?最後興許改行去做飛行員呢,嗬嗬。”
瘦警官轉身要進臥室,被陌岩叫住“對了,你們整個鎮都是用風力發電嗎?”
“這個……”瘦警官還在猶豫,胖警接話道“據說是混合的,白天用太陽能,晚上轉成風能。”
陌岩點點頭,“我見鎮外共有二三十座發電機,其電力是如何分配的呢?”
“每座電機負責一個區。”
陌岩皺了下眉,但沒再說話。
夜裡兩點前後,小羽正蓋著柔軟的鴨絨被在沙發上睡得香,聽陌老師在耳邊叫她起床。儘管不情願,小羽還是強迫自己坐起來,穿好衣服。
陌老師曾和她說過,在這異國他鄉誰也信不過,就算有風險她也必須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他二人沒有身份和固定住所,一旦走散可就麻煩了。
穿好厚厚的外衣,小羽見那倆人還在瘦警官臥室裡徘徊,便也好奇地跟進去。臥室不算黑,床頭櫃上的台燈用黯淡的黃光切割著屋裡的空間。瘦警官緊閉雙目平躺在床上,微微抖動的身軀讓他看起來像得了風寒之人。估計這時又做起那個怪夢,在夢中被塞入洗衣機滾筒裡天旋地轉吧?
“咱們走吧,”胖警說完關上床頭燈,領著陌岩師徒來到公寓樓下。已有一個年輕的警員等在那裡了,在三人外出時負責照看瘦警官的安全。
進了來時坐的那輛破舊警車,在空無一人、北風肆虐的大街上沒開多久便重返洗衣店。小羽跟在兩個大人身後下車,在進門的那一刹似乎有股寒氣撲麵而來。要說門外已經夠冷的了,但那是種粗狂質樸的冷。門內的寒氣則陰鶩詭黠,才七歲的小羽沒去過古墓,但估計墓裡也是類似的感覺吧?
小羽緊張了。她不是個膽小或神經質的女孩,這一年來打打殺殺的場景她也經曆過不少了,自己還抱著機關槍突突過呢。她的緊張是有原因的,傍晚他們四人離開這家洗衣店時顧客均已走光,老板娘在他們身後鎖的門。然而此刻卻能聽到店裡有洗衣機在轉動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瘦警官還真的在睡夢中被轉移到某台洗衣機裡?
陌岩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恐懼,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他的手掌溫暖有力,讓她相信即便陰曹地府的鬼怪傾巢而出,也沒啥好擔心的。
胖警將店裡的燈撥到最亮,三人全神戒備地走到那台旋轉的洗衣機前——轉筒裡沒有人,也沒有衣物。這就奇了,必須有人刷卡投幣再按按鈕,洗衣機才會轉,然而若是有人半夜偷偷溜進來洗衣服,又怎麼會讓洗衣機空轉呢?
“能不能將插頭拔掉?”陌岩問胖警。
胖警一愣,“拔掉插頭?是全都拔掉還是隻拔這一台的?那肯定就是不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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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吧,”陌岩淡淡地說,“就拔這一台。”
儘管不理解,胖警還是掏出電話,叫警局來幾個人。洗衣店裡的機器是靠牆一台挨著一台,底下一排上麵還摞一排,不像家裡拔個插頭那麼容易。這要是緊急關頭陌岩自然可使蠻力,但就目前來說貌似還沒有動粗的必要。
隻消幾分鐘的功夫,門外大街上就停了輛閃燈但沒鳴笛的警車。幾個年輕警員衝進店來,三下五除二將洗衣機挪開,拔掉插頭,再放回原位。原本運轉的洗衣機沒了電,指示燈滅了,滾筒自然也停止了轉動。
接下來呢?眾人的目光集中到陌岩身上,後者紋絲不動,像是在等什麼東西。誰知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有一台洗衣機的燈亮了,開始自顧自地旋轉起來。這下連槍林彈雨都不皺一下眉頭的警員們都瞪圓了眼睛,額頭滲出汗來。
還就胖警察膽兒大,笑著問“嗬嗬,不管這是個何方神聖,好歹也等我們走了再出來活動啊?它這不是把自己暴露了嗎?”
陌岩的眼睛盯著前方地麵。“我看它就是來給咱們報信的。”
“報信?”
“回去再說吧。”
前後不到一個鐘頭,三人又回到公寓。陌岩讓小羽去客房裡自己睡,把瘦警官叫起床,加上胖警和先前守護瘦警官的警員,幾人坐在客廳裡討論案件。小羽哪睡得著啊?小臉貼著臥室的門縫,站在那裡聽他們講話。
先聽陌岩問瘦警官“最近一兩年,你們有沒有什麼無頭案,例如殺人、失蹤什麼的?”
瘦警官手撫下巴尋思了一會兒。“嗯,這一帶治安還行,大街上也有不少攝像裝置。無頭案嘛,印象深的大概有那麼三四件。一件密室殺人案,門窗都反鎖著,人是被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