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儘的黑暗深淵中,即使是半月的光輝也無法穿透其全部,隻能勉強照亮前方的道路,那些潛伏於腳下的微小生物在朦朧的光線中若隱若現,輕易便會被忽視。僅憑月色行走在夜間神社的石階之上,實非明智之舉,然而相較於身處四周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依賴手中那盞微弱而局限的手電筒光芒,他更傾向於借取黑暗中的月華,因為他並不畏懼黑暗,更何況這並非絕對的黑暗。
小心翼翼地踏上由古老石板鋪設而成的階梯,不久之後,他悄然離開了神社。山腳下,矗立著伊福部八尋家族經營的伊福部商店,此刻已是深夜,店鋪自然緊閉,樓上住所的燈光也已熄滅,整座建築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想來伊福部八尋早已進入夢境。畢竟此時已是午夜十一時許,在這座城市尚未沉睡之際,但在奧木染這樣的地方,這已經是深夜時分。伊福部八尋自東京返回奧木染多年,顯然他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作息。
四周靜謐無聲,唯有麥田間的蟲鳴在寂靜的小路上回蕩。穿越無人問津的街道,一處遠離其他農舍、位於荒蕪土地中央的建築映入眼簾,它沐浴在月光下,宛如被時光封印,散發著拒人千裡的氣息——一座廢棄的古宅。
“真是不願麵對這個地方,更不願踏入其中”
他凝視著這座時刻散發出拒人千裡之外氣息的廢墟,清晰可見斑駁外牆的油漆大片脫落,顯露出歲月侵蝕的痕跡。這座荒廢已久、閒置了十多年的房子,如今看上去就如同一座鬼屋,曾有一家三口在此居住。
銘修重返奧木染的目的並非彆事,而是為了直麵這片土地,戰勝他對過去的恐懼。今夜,他又一次被惡夢驚醒,決定在此刻勇敢麵對那個令他夜不能寐、困擾了他十數載的夢魘,並將其徹底擊敗。
選擇來到此處,對他而言,既是挑戰,亦是救贖。
銘修閉上眼睛,稍作猶豫,然後凝視著這座仿佛被時間完全停滯的廢棄建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安撫內心深處的躁動與突如其來的不安。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略帶鏽跡但尚可使用的鑰匙,伸向那扇已被雨水侵蝕、遍布鏽跡的金屬門把手。
“嗯?”
按照常理,這麼多年來未曾保養的門鎖應該無法插入鑰匙,然而這把門鎖似乎近期內經過了某種程度的潤滑與修複,儘管操作起來頗為費力,但鑰匙終究還是順利插入了鎖孔。
這個被人遺忘的所在,連孩子們都會避而遠之,根本無人涉足,然而卻有人修複了這把鎖。毫無疑問,此人便是那位時常幫村裡老人修理物品的神秘女子——天女目瑛。她憑借超凡的洞察力,料定銘修必定會來到此處,因此預先替他修複了這把鎖。
銘修猶豫片刻,感受到手中的寒冷,微微點頭,旋即轉動鑰匙,推開那扇門把手。伴隨著鐵門與門框連接處轉軸處因嚴重鏽蝕而發出的巨大“吱———嘎———!”聲響,斑駁的大門緩緩開啟。
一層厚厚的灰塵從門頂落下,他迅速後退一步,避開預料中的塵土飛揚。室內一片死寂,唯有銘修身後吹來的微風,揚起地麵最表層的塵埃。
透過汙跡斑斑的窗戶透進的月光,灑落在這座被時光遺忘、已然腐朽不堪的房屋內部。一切都如同他當年離去時的模樣,倘若忽略掉堆積的灰塵、汙垢以及剝落的牆壁,隻需稍加整理,客廳便可立刻變得適合品茗閒聊。
不僅如此,甚至那台與天女目瑛家中起居室擺放的一模一樣的老式大型電視機,也完好無損地擺放在客廳中央。木質沙發上積滿了灰塵,牆皮大多已經剝落,然而除去剝落的牆皮,這個客廳竟然保存得相當完好,隻要接通水電,似乎就可以直接坐在沙發上觀看電視節目。
相較於傳統的日式住宅,這座不大的房子共分為兩層,室內的裝修風格與其說是日式,倒不如說更偏向西式,因此地麵上並未鋪設榻榻米和木板,反而顯得更為陰冷。房屋主體采用磚塊建造,依然保持完好,隻是內部的家具、牆壁及裝飾物因潮濕而發黴,散發出一股刺鼻難聞的腐朽氣息。
然而,銘修並未介意這股他平素避之唯恐不及的味道,隻是默默地走向毫無生氣的屋內。一樓的客廳旁邊有兩個房間,一間是夫妻共用的主臥,另一間則是廚房。
銘修無視門把上厚厚的塵土,擰開了門把手,目光投向了空蕩蕩的臥室。床上的被褥淩亂不堪,地板上散落著大量舊報紙和生活垃圾,這些物品顯然是未經整理就被隨意丟棄的,天花板和牆角處布滿了蜘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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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房間破敗肮臟,看起來就像遭人洗劫過一般。然而,所謂的洗劫者其實就是他自己,當年他曾試圖在這兒尋找值錢之物,帶走了一些財物後,便匆匆離開了,未留下任何痕跡。
這是一間充滿腐朽氣息的房間,沒有一絲生活的跡象,丟棄的桌椅和衣櫃上布滿了曾經流行的印記,但現在卻被厚厚的灰塵和黑色黴斑覆蓋。時間仿佛在這裡停滯,所有物品都保持著原樣,未曾發生任何變化。
“正如你們所期待的那樣,我成功了,一切如你們所願”
麵對屋內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銘修的心情複雜至極,他低頭看著臟亂的床鋪,低聲自語道“然而,正如因果報應所示,償還因果的代價你們,早已化作枯骨”
他輕聲歎息,重新關上了房門,抖落身上沾染的塵埃,隨後帶著對過往的懷念之情,轉向了敞開大門的廚房。
廚房的洗碗池裡堆滿了沾滿乾涸汙漬的碗碟,大小不一的黑色球體令人作嘔。他默默地關上散發著異味的廚房門,瞥了一眼這十多年無人打掃、滿是灰塵、毫無生氣且充斥著詭異氣息的客廳。作為一名高級警官,銘修擁有堅韌的心理素質,眼前的詭異與陰森並不能阻止他的步伐,即便他對這座房屋充滿抵觸,但他仍然選擇了直麵恐懼,毅然踏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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