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在記憶裡已經有些模糊的臉,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隻見床上躺著一個二十來歲,身高有一米八幾,寸頭,穿著白背心大褲衩,蓋著被子,露出一條被繃帶纏著腿的男人,臉色有些蒼白的躺在床上。
而他旁邊站著一個兩歲多一點的小男孩,他手裡端著碗,碗裡麵是漆黑的中藥。
小男孩年紀太小,笨拙的端著藥本來就已經很是勉強了,現在又被突然出現的人給嚇了一跳,手一抖,碗和藥就一起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害怕的趕緊躲到父親的懷裡,有些怯懦的看著門口的媽媽。
眼睛裡明顯帶著驚慌,害怕挨罵,也害怕挨打。
紀陽一把將兒子抱在懷裡,輕輕的拍著背,有些警惕地看著門口的蘇艾。
“孩子還小,不是故意的。”他開口替孩子解釋,畢竟他現在傷了腿,如果蘇艾犯渾要打孩子的話,他可能攔不住,到時候孩子還要受苦。
“如果你要錢的話我這裡……”
這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女人眼睛越來越紅,眼淚突然間大顆大顆的滾出眼眶。
她不像是以前每次回家的時候那種頤指氣使和囂張。
也不是那種要打人時候的凶悍和凶殘。
她眼睛裡充滿了太多複雜的情緒,複雜到連紀陽都看不懂的程度。
那裡麵有驚喜,有絕望,有痛苦,有懊悔,無數種情緒交織,積蓄,最後再也壓抑不住,全部爆炸,她整個人都在顫抖,仿佛是在經曆巨大的痛苦。
她力氣仿佛是被抽空,靠著門框緩緩滑落在地,下一秒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那哭聲充滿著懊悔和絕望,聽的人心頭難受。
這還是紀陽第一次看到蘇艾的這種狀態,他自己都被嚇到了。
懷裡的孩子癟了癟嘴,有些不忍的看著蹲在地上哭的媽媽,自己也有些想哭。
他直起身子似乎是想要走過去安慰安慰媽媽。
紀陽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床上勉強坐起來,腿上的疼痛讓他鼻尖出了一層細汗。
他從來沒有見蘇艾哭的這麼厲害過,他想問問蘇艾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結果剛坐起來,蘇艾就聽到了動靜。
她抬起頭,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們父子兩個,隨後就這麼撲了上來,坐在床沿,兩隻手死死的把他們父子攬在了懷裡。
“紀陽!”
“樂樂!”
她死死的抱著兩個人,聲音沙啞,壓抑又顫抖。
她抱著兩個人的力道非常的緊,似乎是久彆重逢,又似乎是想把兩個人給揉到骨髓裡麵去。
紀陽有些不太適應這種親密。
他的手抬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把蘇艾給推開,但是一滴又一滴的眼淚落入自己的脖頸處,滾燙的溫度似乎是深入靈魂。
他顫了一下,最後手還是拐了個彎兒,輕輕的拍了一下蘇艾的背,帶著些許安撫:
“發生什麼事了?”
“是有人欺負你了嗎?”
紀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但就是這種溫和又帶著包容的態度,讓蘇艾的眼淚落得更急了。
她泣不成聲的在紀陽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一句又一句的說著對不起。
在腦海裡,在胸腔裡,翻湧了幾十年的記憶,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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