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功是個半瓢水,一腳油門踩下去,竟然掛的是倒擋,剛買第二天的新車就這樣撞了個屁股開花。
林立功哭喪著臉從車裡鑽出來,尷尬地無地自容。
梁棟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不過比哭還難看:“沒事兒,沒事兒,我這車保險上的全。”
林立功不好意思道:“梁主任,實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這臭手,咋就忍不住呢?改天我請你喝酒,當是賠罪。”
梁棟擺擺手,走過去看車的損壞情況,林立功見他沒有計較的意思,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後溜走了。
在何衝鄉鄉政府裡,梁棟是第二個開著私家車來上班的,第一個是何義光。
一上午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家裡條件也就一般,根本就買不起車,直到他去組織委員那裡報備,大家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家夥是傍上富婆了!
彆人都是胡亂猜測,鄉長何義盛卻知道內情,昨天晚上,叔叔何孝堂親自給他打電話,告知了梁棟和何葉的婚事。
何義盛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然後就在心裡暗罵梁棟也不知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對於何葉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何義盛是其中一個。
何孝堂還給他了一個任務,讓他無論如何,給梁棟創造一個空缺,儘快把他的副科給解決了。
何義盛心裡直罵娘,卻還隻能滿口答應。
昨天他想了半夜,把全鄉十八個副科前前後後扒拉了幾遍,最後把目光盯在了副鄉長侯德福身上。
侯德福已經五十有七,雖然眼看就要到線,可又有哪個領導願意提前退休?
他有個兒子,不怎麼進學,花錢上了個野雞大學,畢業後一直待業在家。
何義盛就跟侯德福打了個電話,承諾隻要他提前退休,就讓他兒子來鄉裡開車。
侯德福在鄉裡反正也沒什麼話語權,早退晚退對他來說,影響不大,既然能順便解決兒子的工作問題,他又怎會拒絕,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今天早上一上班,侯德福就向鄉裡遞交了退休申請,溫浩不知其中原委,挽留了幾句,見他去意已決,遂在申請上簽了字。
侯德福這邊一走,何義盛那邊就把梁棟叫到了辦公室,臉上堆滿笑容,好像把之前倆人之間的不快忘了個一乾二淨。
對於何義盛拋出的橄欖枝,梁棟沒有拒絕的道理
當何義盛說出準備提拔他當副鄉長時,梁棟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表麵上還是裝作一副感激涕零狀。
鄉鎮黨委會一般每月召開一次,遇到重要情況亦可隨時召開。
何義盛雖是鄉長,話語權卻要超過書記溫浩,他跟溫浩碰了個頭,把意圖知會一聲,提出臨時召開黨委會。
溫浩十分疑惑,何義盛之前還恨不得把梁棟踩死在腳下,現在怎麼突然就要提拔他了呢?不過他也沒細問為什麼,爽快地答應了何義盛的請求。
當在家的黨委委員集齊後,溫浩宣布會議開始,何義盛直接拋出議題:“今天的黨委會有兩項議題,其一是鄉黨委批準了侯德福同誌的退休申請。侯德福同誌……”
對於一個退休的同誌,大家都不會為難,何義盛在大講特講了一堆侯德福的功績之後,自然而然地扯到鄉裡對他的照顧:“德福同誌辛勞幾十年,孩子工作卻依然沒有著落,為了體現鄉裡對退休老同誌的關愛,我建議讓侯德福同誌的兒子侯曉雙到鄉裡開車……”
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不會有人提出不同意見。
“今天我們要討論的第二個議題是關於推薦梁棟同誌為何衝鄉副鄉長的決定。我們都知道,梁棟同誌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是九八五畢業的高材生,他來我們何衝四年,成績有目共睹,各方麵都符合提拔條件。大家有沒有意見?沒有的話,就舉手表決。”
何義盛直接沒有給彆人發言的機會,說完後,率先舉起了手。
因為事先跟溫浩通了氣,溫浩緊跟著也舉起了手。
一二把手意見一致,其它委員自然也不會找難堪。
全票通過後,何義盛又開口道:“按照規定,鄉鎮一般設置七到九名黨委委員,我們鄉現有七名委員,很多委員都同時兼任幾個口的工作,因此,我提議增補梁棟同誌為鄉黨委委員。”
溫浩明顯一愣,何義盛這搞得是哪一出?倆人碰頭時他可沒提這茬,隻是說讓梁棟接任侯德福的副鄉長一職。
科員提拔副科等於賣出了一大步,而副科再進黨委班子,又算是邁出十分重要的一個隱形台階。
要知道,成了黨委委員,就等於擠進了決策圈子,有了決策的寶貴一票,才算是鄉鎮一級貨真價實的領導。
我能忍讓你,但不能讓你隨意拿捏,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何況我才是這鄉裡真正的一把手。
溫浩想到這裡,輕敲了一下桌麵,說:“梁棟同誌是很優秀,但他畢竟太年輕,直接提拔為副鄉長,已經有些勉強,要是再進黨委班子,這步子邁得是不是太大了些?我覺得這對他個人今後的成長不見得是好事,對上級組織也不好交代。”
何義盛喝了一口水,戰術性地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李書記縣委書記李朝陽)多次提出‘乾部隊伍年輕化’,對於人才的選拔,不要拘泥於形式,要敢於當伯樂,善於當伯樂。目前為止,我們黨委班子裡,最年輕的,也四十露頭了,五十歲以上的更是超過半數。所以,我們把梁棟同誌吸納入黨委班子,可有效拉低班子成員的平均年齡,是對李書記‘乾部隊伍年輕化’的有效踐行。”
溫浩已經五十五了,再往上走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對於他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提一格,到縣裡謀一個養老的位置。
和他比起來,四十二歲的何義盛顯然更有前途一些,何況他還是何家人。
溫浩覺得何義盛這是對他的嘲笑,當即一拍桌子,提高嗓音道:“我也十分擁護‘乾部年輕化’,但我覺得乾部提拔不能兒戲,一下子把一個沒有什麼工作經曆的年輕人,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既是對他本人不負責,也是對上級組織不負責!”
溫浩自上任以來,很少在黨委會上發脾氣,像今天這樣撕破臉皮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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