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入夏後蟬鳴夙夜不停,吵鬨聲惱不惱,這得看人。
搖搖晃晃的馬車停下了,商蘿使勁掙紮兩下,才勉強睜開眼,布簾的一角,隱約可以看到外邊入夜的天色,隻有零零散散的星星掛在天上,看來今晚不是個好天氣。
她掀開簾子,不遠處火堆旁有兩個人席地而坐,馬車邊上,陸寒江負手而立,似乎是在等她。
“姑娘睡了大半日,吃點東西吧。”說著,陸寒江遞過去一個小布包,商蘿打開後,裡麵是麵餅還有一些肉乾,就行路乾糧來說,算不錯了。
“謝了。”
商蘿咬了一口麵餅,嚼了嚼,她錘了錘胸口,有些困難地咽了下去。
“喝點水吧。”陸寒江很貼心地又遞過去一個水袋,商蘿接過也沒有說話,拔掉塞子就往嘴裡灌。
“呼,活過來了。”
商蘿拿袖子擦掉了嘴邊的水漬,把水袋還給了陸寒江,伸了個懶腰,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京城。”陸寒江靠在馬車轅上,望著長長的官道,說道:“你爹本事不小,把你托付給了大貴人。”
說著,他把李鬼手給他的玉佩,遞給了商蘿,這是一塊材質極佳的上好美玉,一麵紋著團龍,另一麵書著一個“洛”字。
洛,皇族大姓。
“洛......”商蘿雖不愛讀書,但日常混跡茶館街頭,這點事情還是懂的,她把玉佩翻來覆去看了半天,說道:“難道我爹不是混江湖的,而是朝廷的大人物,這玉......我爹是個王爺?”
“大膽些猜,說不定你爹是皇帝呢。”陸寒江笑道。
“皇帝啊......”江湖人對朝廷皇族都沒有什麼敬畏之心,商蘿很快就腦補出一個頂著啤酒肚,在大房間裡追著一票不好好穿衣服的女子的畫麵。
她扁扁嘴,嘟囔道:“那還不如混混呢。”
“噗——咳咳咳!”
不遠處,劉一手一口酒噴出來,嗆到了喉嚨,咳個不停,一旁的應無殤連忙過來給他在背上拍幾下,順便把他拉走:“劉兄,小弟醉了,這便去風口醒醒酒,你也醉了吧。”
“咳咳咳,同,咳咳,同去。”兩人結伴,落荒而逃。
商蘿看著兩人走遠,吐了吐舌頭:“膽小鬼。”
“你倒是膽子大。”陸寒江好笑地道。
商蘿嘿嘿笑著,慢慢地,她收斂了笑容,輕聲問道:“我爹他,後來怎麼樣了。”
“死了,”陸寒江頓了頓,說道:“屍首替你尋了鄰居幫忙下葬,日後你若有機會回江南,再去祭拜吧。”
“還能有個墓,挺好了,我還以為他被皇甫家分屍丟河裡了。”商蘿抬頭看星星,聲音空蕩蕩的,聽起來少了幾分生氣。
“人死怨消,皇甫家堂堂江湖世家,犯不著和一具屍首過不去。”
陸寒江說得惆悵,順勢拿出一張字據給商蘿:“墓地並葬禮,處一塊攏共七兩三錢,零頭舍了,算七兩吧。”
“你是把我爹葬在皇甫家門口了吧!搶錢啊!”
商蘿的小臉皺成包子狀,把她賣了都不定都湊出這麼多錢來,她看向手裡的玉佩:“這玩意,應該值個幾十兩吧。”
“彆彆彆,這次算我仗義疏財了。”陸寒江無語,這事商蘿真乾得出來,皇族玉佩被她拿到當鋪當掉,那樂子可就大了。
“嗯嗯,小喬,你這人還蠻不錯的嘛。”商蘿擠過來,用肩膀撞了一下陸寒江,笑嘻嘻地道。
“想起有件事還沒和你說過,”陸寒江清了清嗓子,笑道:“其實我姓陸,名寒江,萬一你親爹是什麼大人物,你可要記得,在他麵前多誇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