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按您的吩咐,弩箭陣已經布好。”
聽著手下百戶的彙報,喬十方點點頭,問道:“其他幾路有無消息?”
那百戶把身子又放低了些,回話道:“閆千戶和曾千戶,還有另外兩位大人,都說是要防範賊人突圍,沒有離開駐地。”
“哼。”
喬十方不滿的聲音,嚇得那回話的百戶哆哆嗦嗦,不敢抬頭。
這也就是他奪權後最大的弊端,若是不能夠一舉建立大量的威望,一旦出了差錯,像閆峰,曾鴻這些被他以大勢壓下的人,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起來反抗倒不至於,畢竟最重要的陸寒江沒有表態,可是聽調不聽宣的混賬事,他們做起來是一點負擔都無。
有那麼一瞬間,他心底居然有點感激陸寒江,可這念頭剛剛冒出,就被他自己狠狠掐滅,該死的,自己怎麼突然犯賤了。
“不必理會他們,有我等五位千戶在此已然足夠。”
喬十方早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一路上都安排了伏兵有意識地將那些落單的江湖客,驅趕到這張大網裡來。
此刻,已經有數十人被他伏殺,不管是正道俠客,還是魔道妖人,在錦衣衛看來,都是俎上魚肉。
夜深了,外邊的廝殺聲也漸漸地停了下來,除卻那手法高明,性子警覺的幾個幸運兒,剩下的不是被皇甫玉書斬殺當場,便是成了錦衣衛的箭下亡魂。
看著那些死不瞑目的江湖人,喬十方糟糕的心情,總算好轉了一些。
有著整整五位千戶坐鎮,百多位弓弩手伏與暗中,喬十方身後更是有著大批的力士校尉,如此陣仗,帶給他的底氣不是一丁半點。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喬十方安排的人手,對付誰都有把握一戰而下,可偏偏來的是那意料之外的家夥。
“大人,是,是皇甫玉書來了。”
不怪這百戶哆嗦,那皇甫玉書一人幾乎屠儘了江南一地的正魔兩道,那修羅場上,死的死,殘的殘。
便是他作為錦衣衛,抄家殺人無數,見了這種地獄般的景象,也是心驚膽戰。
聽完百戶的回報,喬十方先是一愣,旋即大怒:“這混賬居然朝本官來了?!”
其他四位千戶都是默默來到喬十方身邊,他們一早就加入了這邊的陣營,如今這計劃雖不順,但“皇太孫”這艘大船,看起來還是挺有盼頭的。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想去和那皇甫玉書一戰,人力有窮儘,任憑他武功再高,這麼多的錦衣衛,就是拿命硬換,也能耗死他。
不過問題在於,他們之所以願意幫著喬十方,為的就是榮華富貴,出人頭地,他們可不想就這麼把命交代在這裡。
可惜的是,喬十方顯然是怒上心頭,說什麼也要讓那皇甫玉書好看,這命令都下了,他們隻得暗自留些力氣自保。
隻是,此刻的皇甫玉書乃是真正的江湖頂尖,他再一次用無愧於皇甫世家威名的實力,教會了喬十方,為什麼朝廷要專門設立錦衣衛來對付江湖勢力。
皇甫玉書自己就像是把利劍,將他們的包圍圈,刺出了無數個窟窿。
由利益集合而成的團體,並非不能通力合作,隻是喬十方顯然沒有本事和氣度,讓這些人儘全力為他一戰。
所以這就是皇甫玉書能夠殺穿他們的原因。
兵士們死戰不退,然而幾個千戶卻不願以死相拚,皇甫玉書的目的也很明確,他的劍直指麵前這五位千戶,哪怕拚著在包圍圈裡被無數的刀刃,利箭所指,他也要斬了他們。
在第四個千戶的人頭落地時,喬十方毫不猶豫地逃了,就連一直跟隨他的百戶都愣住了,指揮官都逃了,那就彆指望剩下的士兵能夠有多高的士氣了。
皇甫玉書也乾脆,見喬十方逃地利索,暗中甚至還有人替他擋下了自己的一劍,知曉殺不了這千戶,他一劍蕩開麵前攔路的士卒,幾個閃落消失在了夜幕下。
原地隻留下了三十多具屍體,可其中赫然有著四位銀袍千戶!
那百戶呆愣地看著皇甫玉書殺完之後,瀟灑離去,隻覺得這一切荒唐無比,他們數百人的包圍圈根本發揮不出應有的力量,這皇甫玉書要殺人,他們攔都攔不住。
原以為,那萬軍叢中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不過是一句吹噓罷了,誰曾想,今天居然親眼見到了。
這便是江湖客,這便是皇甫玉書。
......
人在死前,往事會一一浮現。
這句話是很久之前,某一次在京師的千戶所裡,喬十方聽陸寒江說起的,那時候他隻覺得這是個有趣的玩笑,可剛剛,他的眼前,似乎閃過了多年前,那個被他砍了腦袋的畫師的影子。
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喬十方把這些可笑的東西扔在了一旁,他還活得好好的,隻是運勢走背罷了。
幽暗的小徑上,喬十方停下了飛奔的腳步,對身後趕來的那人說道:“大恩不言謝,商兄,日後若是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儘管開口。”
那人從暗處走出,其身份正是那華山掌門,商幾道。
隻見他擺擺手,說道:“喬兄不必如此,同為殿下效力,分內之事罷了。”
喬十方對著他拱拱手,咬著牙道:“若不是那皇甫玉書發瘋,我等的謀劃此刻已然完成大半,這個可恨的賊子!”
“那皇甫家小姐乃是殿下之母,緣何會出這般狀況?”莫說是喬十方,就連商幾道也想不到,皇甫玉書謙謙君子的外表下,竟然藏著一個妖魔似的魂魄。
“此獠武功奇高,即便是你我聯手,也戰不過他,”喬十方頹然一歎,立刻又恨聲賭咒道:“可我絕不會放過此人,來日必要拿他首級,以謝我心頭之恨!”
商幾道沒有接茬,而是看向了身後那幽深不見光點的夜幕:“喬兄,還是先離開此地,那皇甫玉書雖鏖戰一夜,但不知還留了幾分力氣在身,若是追來,怕是你我都討不了好。”
“說得不錯!”喬十方強忍著心中,被人當作喪家之犬般的羞辱感,剛剛提起腳步走了兩三,手中繡春刀刷地出鞘,直指身後。
“出來!”他的視線越過商幾道,看向了他背後那迷霧一樣的黑暗之中。
當月光穿透了烏雲的籠罩,再一次灑在這片大地上,那仿佛如黑夜融為一體的身影,才終於顯露了真身,不過卻並不是追殺而來的皇甫玉書。
“這夜間的江南,也彆有一番風味,賢弟,既然來了,何必著急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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