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起身,目光透過深層的雨幕,似乎能夠看到那之後的東西。
“說起來,我好像還沒有跟你說過吧,最後我打算怎麼對付你的姐姐。”
陸寒江的手指輕輕劃過皇甫小媛的發梢,恍惚間,他的語氣逐漸飄遠:“簡單來說,最終計劃是需要靠你和商蘿兩個人來完成的,那個丫頭是必要的保險,而你,是我選出來賜予那個人致命一擊的殺手鐧。”
皇甫小媛輕輕用手攥住了陸寒江的衣角,卻沒有說話。
陸寒江的語氣毫無波瀾,他繼續說道:“因此,我對你們兩個人的期待是不同的,商蘿那個丫頭隻需要至少保持住最初的樣子就好,而你,小媛,作為唯一王牌,你能夠下得了手嗎?對那個人,你摯愛的姐姐。”
“我......沒有......”皇甫小媛似乎想要爭辯什麼,話語被雨聲阻擋,顯得那樣虛弱。
“事到如今反對還有什麼意義,小媛,你對你的姐姐的感情,我可以斷言,那無疑問就是‘愛’。”
陸寒江的語氣陡然變得高昂,似乎是在歌頌一首偉大的詩篇:“你和你的哥哥兩個人,對於那個人的感情,都是‘愛’,一個是因無奈而消亡的,純粹的愛,一個是因恨而轉變的,扭曲的愛,但不論如何,本質是一樣的,都是‘愛’。”
皇甫小媛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陸寒江朝她眨了眨眼,這一刻,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順便一提,如果計劃順利的話,你的姐姐,生存可能性是零,即使如此,你還有下手的勇氣嗎?”
陸寒江用手指接住一顆雨滴,將其放在了皇甫小媛眼角,讓雨滴順著臉頰滑落。
皇甫小媛仰起頭來,她分不清眼角的濕潤是淚還是雨,她以祈求的語氣訴諸內心的願望——
“我,不知道,但是請你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應該做什麼才好......”
“那種事,當然是要你自己來決定,‘愛’——嗯,這是個模糊的概念,不過,至少可以確定的是,以索求為前提的感情,那隻是虛假的幻影,所以——留下還是離開,你自己選擇。”
那熟悉的感覺,似乎在逐漸遠去,明明就在眼前,皇甫小媛卻仿佛距離他的身影又遠了一些,異樣的慌亂充斥心間。
“我......要留下。”
攥著衣角的手愈發用力,皇甫小媛無助的目光似乎在求證著什麼,卑微的語氣像是在哭泣一般。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其他容身之地了。”她是這樣說的。
“......嗯,我很開心哦,你能夠留下,真心的。”
陸寒江從懷中拿出一顆糖豆,抵到皇甫小媛的唇邊,後者順從將其服下,隻聽他道:“既然決定了,那就好好睡上一覺吧。”
藥效發作得很快,也或許是皇甫小媛的精神本就疲憊到了極點,她順勢倒在陸寒江的肩頭,口中的糖豆化開,甜甜的味道開始在口中蔓延。
天空中電閃雷鳴,雨幕下的二人,在紙傘下輕輕相倚,夾雜著雨水的冷風寒冰徹骨,可在口中泛起的甜膩卻如同一盞微弱的燈火,小心翼翼地守護這一絲溫暖。
逐漸的,皇甫小媛感到了內心的痛苦和糾葛開始融化,這份小小的燈火,超過了對於姐姐的“恨”,重新占據了她內心幾乎全部的位置。
如果說“愛”是發自內心的情感,有著甜蜜的味道,和閃閃發光的外形,那麼這份無法訴諸於口的糾葛,毫無疑問,正是她此刻深藏於心底的,小小的愛。
皇甫小媛睜開朦朧的雙眼,把這個人的樣子再一次好好記住。
在意識沉入安心的沉睡之前,話本裡的誓詞開始在心間響起,無論健康病痛,無論喜悅悲傷,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為止——
我會發誓,永遠守護這份“愛”。
皇甫小媛的氣息歸於平和,一道橫貫天際的雷光在雲下炸裂,雨幕下的世界這一刻變得曖昧,光與影在這一瞬間被模糊了邊界。
雷光之下,陸寒江一半的表情仿佛降世的聖人,慈愛而又溫柔地注視著這個世間的一切,而在紙傘下沒入黑暗的另一半,卻依舊如同深淵一樣,無法觸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