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寺作為京城周圍最大的寺廟,理所當然地受到了陳氏的邀請,前來負責陳氏喪儀的法事部分。
隻是陳氏不同於平常人家,作為《氏族紀》上排在第三位的大家族,堂堂陳氏家主的喪事,自然不能夠馬虎。
一連數天金明寺的僧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甚至一度還出現了人手不夠輪換的情況。
也正因為金明寺人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所以也未曾有人注意到一個負責雜物的不起眼的老和尚。
於是靈虛方丈就堂而皇之地以金明寺僧人的身份待在了陳氏,這個最危險但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京中如今的氛圍還是十分緊張的,錦衣衛大肆搜捕弄得人心惶惶,但是始終沒有能夠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而對於錦衣衛難得的吃癟,京中暗自竊喜的人並不在少數,譬如二皇子殿下,他就曾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示過,錦衣衛有負皇恩。
當然,一個人唱獨角戲自然沒有什麼看頭,唱戲自然是要有對台才有意思,於是乎,四皇子這位不請自來的對家,就登上了舞台。
在沒有任何人授意或者是暗示的情況下,四皇子主動站出來帶著人衝到了二皇子的府邸,狠狠懟了他的好二哥一頓。
聽二皇子府上的下人說,當天兩位皇子之間的爭辯十分激烈,二皇子甚至一度想要動手,可惜四皇子見勢不妙先開溜了。
四皇子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他已經把自己認為是和錦衣衛一條船上的夥伴了,當然,這種認知僅限於他自己在家裡自娛自樂。
無論是宮中的昭妃娘娘還是雲中陳氏,對四皇子的作為都沒有任何的表態,甚至作為莫名其妙的受益者的錦衣衛也同樣沒有表示。
儘管是一場自作多情,但四皇子並不覺得尷尬,相反,他似乎樂在其中。
雲中陳氏大概是看明白什麼叫做爛泥扶不上牆,所以乾脆直接不管了,本來為了一個廢物皇子搭進去一個有能力的族長就已經是天大的損失了,這就是個無底洞,填不滿的。
而就在錦衣衛緊鑼密鼓地查案子的時候,千戶閆峰和曾鴻則悄悄離開了京城,秘密前往了南邊,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武當山。
本來此事應無殤主動請纓想要前往,可惜被陸大人給攔了,倒不是擔心應千戶的能力問題,而是應無殤在京中的作用遠比在江湖上大。
作為一個江湖出身的錦衣衛,應無殤對於天下世家的看法,並未和其他人一樣,有著天然的畏懼或者是恭敬。
儘管隻有一點兒,但是江湖上那些遊俠兒無法無天的性子,還是多少有些影響到如今的應無殤,使得他成為陸寒江用來對付世家的最佳幫手。
應無殤在對付世家的時候從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一方麵是他自信於自己身後的錦衣衛的勢力,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應千戶孑然一身,根本沒有好記掛的。
這一點作為優勢而言,在錦衣衛中幾乎無人能敵,因為即便是作為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刀的錦衣衛,同樣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世家子弟。
這些人雖然幾乎都是和陸尚書一般,是擁護皇室和朝廷的“新世家”,但不可否認,隻要是世家弟子,在對付這些《氏族紀》上有名的可怕家族時,或多或少都會有所顧忌。
與之相比,應無殤則沒有這些與生俱來的枷鎖,所以陸寒江才特地留下他來。
說回閆峰這一邊,在陳子畫遇害當夜,閆千戶和曾千戶就收到了陸寒江的秘密指示,立刻奔赴武當,去“捉拿”犯人。
早在陳氏三人的屍首被拉回錦衣衛衙門的時候,眾人就已經看出來了,屍首上的劍傷是毫無疑問的栽贓。
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陸寒江仍然要求兩人前往武當“捉拿”犯人,其中的含義就比較耐人尋味了。
兩個千戶飛馬趕到武當,此時天色已經入夜,因為是秘密行動,所以兩人沒有搞什麼麵子工作,而是直接摸黑衝上了紫霄大殿。
此刻的紫霄大殿中,武當的新掌門苗雲詠正在閉目修神,自從武當的兩根擎天之柱轟然倒塌之後,他便時常這樣獨自一人待在大殿裡。
夜風微涼,真武大帝巨像垂下的雙眼之中,似是憐憫,似是嘲弄,苗雲詠緊閉雙目,雖是靜心修身,但他卻根本無法沉下心來。
一閉上眼,師父棲雲子死去的畫麵就會在他的眼前浮現,再一晃神,師叔上陽子自儘時的畫麵也出現了。
苗雲詠作為當代武當七子之首,不僅是武功高強,自身的道法修為同樣精湛,他很明白,這是入魔的跡象。
師傅去世時,他並不在身邊,同樣,師叔去世時,他也不在身邊,可就是那完全沒有見過的畫麵,不斷在他的腦海中起起伏伏。
苗雲詠大概是明白的,這是他心中的不甘在作祟,不甘師父和師叔死於非命,不甘武當就此沉寂隔絕於世。
他不甘,所以心才不靜,而心不靜,從而導致他的武功再難有寸進。
武當派的武功從來不是架子上的把式,而是需要一套精妙的內功道法相輔相成,故而道法修為越深,功力也就越高。
棲雲子和上陽子皆是如此,他們不單是當代江湖屈指可數的頂尖高手,同樣也是道門之中首屈一指的學問泰鬥。
苗雲詠的劍法修為已經到了瓶頸,武當劍法他幾乎全部爛熟於心,可內功修為跟不上,這一切都隻是花架子而已。
而此刻,愈發想要沉下心來的苗雲詠,反而越是被心魔所困,少頃,他的頭頂蓄滿了細汗,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一束精芒自他膝上不安定的劍鞘之中飛出。
劍光猶如烏鴉啼血,精芒化作戾風,殿中點著的燭燈,瞬間熄滅了一大半。
苗雲詠滿頭大汗,他強忍著心頭的激蕩,忽地騰身而起,拔出劍來在殿中舞了一套太極清靈劍法。
原本清楚靈動的劍招,在他的手中竟好似沒入了泥潭一般,變得黏稠且渾濁,好似有一股惡毒的氣息在蠶食著他的劍氣,叫他劍光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苗雲詠不敢停下,他不停地舞劍,招式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真氣耗儘,他筋疲力儘為止,方才氣喘籲籲地停下。
而就在此刻,靜謐的大殿之上,忽然響起了拍掌之聲。
啪啪——
“好劍法。”話音落下,一個身穿銀袍千戶服的人,緩緩從柱子的陰暗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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