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柳葉在小廚房裡先生火燒了一鍋熱水，麻利地切了些薑片下鍋，再將肉骨頭和排骨倒進鍋裡焯水。
水沸騰之後，撇去浮沫，用竹抄網把肉骨頭撈出，排骨挑出來放在小砂鍋裡，切了薑切了幾塊白蘿卜，又放了幾粒紅棗，加水，放在小灶上燉著。
焯水好的肉骨頭，就著薑片和少許豬油在鍋裡翻炒，隨後加水燉煮，一股肉香溢出。
湯都燉上以後，牛柳葉將小廚房的門鎖上，就進屋和牛姥姥說話。
“娘，一會兒肉味就散開了，我那大嫂可是狗鼻子，一會兒就尋著味找來了。”
牛柳葉深知自己這個大嫂的脾性，混不吝一個，皮厚嘴饞，拉著小兒子作筏子撈吃的。
牛姥姥大手一揮：“沒事，我在這呢，等會兒我去正屋先找那三位說道說道。”
有親娘在身邊撐腰，牛柳葉心定了不少，轉念一想自己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還得靠親娘討公道，真的太軟弱了。
“娘，我是不是很沒用，沒照顧好自己的孩子，也看顧不好自己的東西。”
牛姥姥看女兒低垂下的頭，感歎道：“柳葉啊，這不怪你，這世道對女人家就是難啊，多年媳婦熬成婆，一個孝字壓死人。”
“在家裡頭有爹娘哥哥愛護你，嫁出去了你要伺候公婆伺候丈夫，這一大家子人，隻有孩子是跟你血脈相連，其他人都要為自己的利益著想，難免就有爭端。”
“你公婆偏心眼，又有個祖母攪混水，這三個長輩壓著你，你沒被吃乾抹淨都算強的了。”
牛姥姥環顧四周道：“給你的嫁妝還剩多少？”
牛柳葉聞言起身打開床尾的兩個紅漆樟木箱：“棉布被祖母要走兩匹給公公做衣裳，舅舅給我添妝的那匹綢布我給嫻兒做了幾件小衣，剩下的被婆婆借去，還有一些小玩意也都….”
牛柳葉頓了頓，無奈道：“祖母時常來鬨，婆婆就出來說和，一來二去就從我這借了不少東西過去，才青在家時她們不來鬨。才青一走就來鬨，婆婆還說才青在外頭不容易，彆叫家裡的小事讓他煩心，祖母性子倔，讓我多擔待。”
“首飾和壓箱銀子都還在，原本銀子也被借走一些，上回才青知道了，偷偷補給我，叫我以後咬死就說沒有。”
牛姥姥麵露不屑，斜眼看著外頭道：“借？你婆婆真是會’借‘啊，要不是你娘家不遠，你爹和你哥來敲打過他們，你這箱子怕是都要被抬走吧！”
牛柳葉慚愧低頭：“娘，是女兒不中用，守不住你們給我的嫁妝。”
“你打小就心眼實，不怪你，這些事你也身不由己，咱們越守規矩就越吃虧，以前想著你是屠戶家的女兒，你公公是童生，才青也是識字的，就教你守規矩有禮，不能叫人輕看去，結果這一家子心眼子也忒多了！”
牛姥姥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硬聲道：“以後不守這些破規矩了，你有娘家給你撐腰，你不硬氣，你的孩子就得給人欺負，以後他們再惦記你的東西，你就跑出去哭，我們就來給你做主！”
“跑出去哭？”牛柳葉眼裡一亮，想起了村尾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媳婦。
“娘，我知道怎麼做了，我的嫁妝是要留給嫻兒做嫁妝的，他們一分也彆想拿！”牛柳葉咬牙道。
牛姥姥欣慰地點點頭，自己的女兒不傻就是沒心眼，以後還得多看顧看顧。
小廚房燉湯的香氣慢慢傳開，屋外也開始有動靜了。
牛姥姥來的時候，張老太正在屋裡歇覺，張德才去村學教課，幾個孫子也都跟著去村學上課，吳氏和小女兒在屋裡做針線。
老四張才明和大房的張君瑜在鎮上學堂上學，傍晚會搭牛車回來。
其他人都在外頭乾農活，割豬草撿柴火。
正屋裡，吳氏正給張才明繡扇袋，小女兒張秀珍在一旁繡手帕，突然一股肉香打斷了張秀珍的動作。
張秀珍用力地嗅了嗅，驚呼道：“娘！家裡有人在燉肉！我聞到肉味了！”
吳氏也聞到了，看向五房的屋子那邊：“你五嫂給嫻丫頭開小灶吧，坐下，彆一驚一乍的。”
“娘，五嫂可真有錢，家裡多久沒燉肉了，她竟然偷偷吃獨食，五哥肯定偷偷留了不少錢給她。”張秀珍忿忿不平道。
吳氏不以為意地繼續手上的繡活：“你五嫂娘家是屠戶，不缺肉吃，指定是她娘家送的，彆編排你五哥了，傷了兄妹情分。”
張秀珍不高興地撅著嘴，她也想吃肉了：“真不孝順，買了肉也不知道先孝敬長輩，娘，你就是人太好了，都不管管她。”
吳氏瞧著女兒眼皮子淺的模樣心裡暗歎，她手裡是有些銀錢的，但是老四讀書花費太大，不得不省著花。
小女兒被張老太帶了一段時間，學會了饞嘴，這都是窮害的，得想辦法多弄些銀錢，不虧嘴才不饞。
“我教你的，你都忘了。你祖母也快起了，你大嫂最是嘴饞的了。”吳氏慢條斯理道。
張秀珍眼珠子一轉，哼哼坐下，等會兒又可以看好戲了。
打算借手奪肉的兩人，沒想到今天牛姥姥來替牛柳葉討公道來了。
張秀珍還在想著牛柳葉小廚房裡燉的什麼肉，這個五嫂家裡不缺肉，所以做得一手好肉食，尤其是那道紅燒肉，入口即化，可惜隻有過節才能吃到。
聞著這香味像是蘿卜肉骨湯。
牛柳葉偶爾會被叫去娘家肉攤上割肉待客，除了買的便宜肉，牛屠戶還會送外孫幾根棒骨，這些大半進了他們肚子裡，張秀珍對今天的肉湯已經視為囊中之物了。
這邊牛柳葉看著時間差不多，往肉骨湯和排骨湯裡都加了一些淘好的糙米，晚上準備喝肉骨粥。
家裡的菜地是公中的，想摘菜開小灶是要挨罵的，牛柳葉在小廚房不遠處開了一小塊菜地，方便摘菜煮。
這時候小油菜長得嫩，摘上一大把洗淨，等著出鍋前加入肉骨粥裡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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