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兩天的暴雨困住了行路人,王孝全在屋簷下來回踱步,盼著雨快些停。
身後躺在乾草堆裡的少年氣息逐漸微弱,如玉般白皙的臉龐被冷汗浸透,散亂的烏發貼在兩頰,脆弱得幾乎要消散。
“趙葉楓,醒醒,彆睡過去了,再撐一撐就帶你去找大夫。”王孝全試探性地推了推昏迷的趙葉楓。
前幾日,王孝全循著當年遺留下的蛛絲馬跡找到了金源縣趙家,找了個機會潛入趙葉楓房內,告知趙葉楓並非趙家親生孩子,現在要帶他走。
趙葉楓麵對這個陌生的人帶來的驚駭消息,自然是心生警惕,提出白日再同趙家父母當麵對質,現在不可能跟王孝全走。
王孝全本就不想驚動其他人,怎麼肯堂而皇之地對質。
於是猛地出手一掌劈暈了趙葉楓,將他扛在肩上,悄悄帶離趙家。
令王孝全沒想到的是,從他抵達金源縣就被人發現了行蹤,等他帶著人騎馬往京城方向去,就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
一番纏鬥下,王孝全帶著趙葉楓棄馬跳江,在江裡遊了一天一夜才擺脫圍堵。
昏迷的趙葉楓被水嗆醒,發現自己泡在江裡,被人拉著往前遊。
“你親生父母的仇家找來了,還好我先帶你走,不然你的養父母一家發現了,都得被滅口。”王孝全身上的打鬥痕跡,讓趙葉楓半信半疑。
兩人上岸後,尋到就近的鎮子買了一身衣裳和一輛馬車繼續趕路,在路上趙葉楓想問出更多關於親生父母和仇家的事,無奈王孝全避而不談。
途中趙葉楓嘗試過逃跑,沒跑多遠就被王孝全抓回去,折騰了幾次,王孝全為了穩住趙葉楓,說出他的親生父親是錦衣衛同知,母親是官家貴女,兩人私奔到徐州生下了趙葉楓。
後來錦衣衛指揮使帶人找到他們的蹤跡,為了保護趙葉楓,趙葉楓父母托人把他送到了金源縣趙家。
兩夫妻一路逃亡,最後不知行蹤。
趙葉楓問王孝全為什麼來找他,為什麼要把他帶走,王孝全隻說受人所托,其他就不肯再說了,關於仇家也是當初趙葉楓的親生父親在辦案過程中惹了不該惹的人,所以有人盯著要斬草除根。
這番說辭漏洞百出,趙葉楓按下心中疑惑,想著總有機會能夠查清楚。
連著兩日的奔波,趙葉楓支撐不住,染了極重的風寒病倒了,王孝全本想帶他去找個大夫看看,卻不想被暴雨困在了一處廢棄驛站中。
“是你不願醒來,那我隻能把你丟在這了。”王孝全看著趙葉楓那張與某個故人相似的臉,又想起自己對趙葉楓編的假身世,既然下不了手殺了他,那就一切交給上天決定吧。
王孝全拿起一塊通紅的木炭,狠狠地摁在趙葉楓後腰的胎記上,皮肉燙傷的痛感讓昏迷的趙葉楓麵露痛苦之色。
“你爹對我有恩,我不能殺你,但是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命了。”王孝全緊緊按著懷裡的玉金蟬,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他要去補償那個孩子,這一切都會是那個孩子的,從找到趙葉楓的那一瞬間,他就種下了這個念頭。
暴雨漸漸停歇,不多時就烏雲消散,放晴後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彩虹,驛站門前出現了一個披著蓑衣的騎驢老頭。
“卦象所指,我的乖孫在東南方向虹色之下,正巧我走到這就出現了彩虹,難不成人在這裡?”老頭喃喃自語道,抬腳走進了驛站中,一眼就瞧見了隻剩半口氣的趙葉楓。
“哎呀,我的乖孫啊,祖父終於找到你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頭激動得差點沒落淚,小跑上前握住趙葉楓的手。
“祖師爺不騙我,真的讓我找到乖孫了,我這把老骨頭有人收屍了,乖孫彆怕,祖父一定把你救活,可不能讓你死在我前頭。”
老頭瘋瘋癲癲地又嚎又笑,從背著的布袋裡掏出一粒藥丸,小心翼翼地掰一小塊,塞到趙葉楓嘴裡,再摸出一個碗,倒了半碗水灌了下去。
“光吃藥可不夠,祖父再給你傳點內力,你這根骨不錯,是塊學武的料,就是體內有毒,以至於你身體孱弱,小小風寒竟差點要了你的命。”
“等你醒了,祖父帶你強身健體,定能長命百歲,到時候替我收屍立墳燒紙錢,讓我在底下也能不愁錢財,不愁酒喝。”
老頭絮絮叨叨地說著,趙葉楓的臉色從蒼白發青,慢慢有了絲血色,額上的汗滑落打濕了衣領,體溫慢慢降了下來。
“還好還好,救活了!”老頭給趙葉楓把了脈後,手舞足蹈地慶賀起來。
此時趙葉楓的意識一片混亂,他弄不清楚自己是誰,是趙家的幼子,還是錦衣衛僉事,還有一直出現的那個姑娘是誰,她好像不會說話,好像是他的妻子,頭好疼,好亂,記憶完全連不到一起。
“為什麼殺我!”趙葉楓猛地睜開眼,無意識地喊道。
“乖孫,誰要殺你,有祖父在,誰都殺不了你!”老頭見趙葉楓醒了,立馬湊上哄道。
趙葉楓疑惑地看著這個陌生老頭:“你是誰?為什麼稱我為乖孫?”
老頭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是你的祖父,你就是我的乖孫,你差點就沒命了,還好有祖師爺的指引,我才能及時救活你!”
趙葉楓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混亂,眼前的景象也讓他理不清楚,王孝全怎麼不見了?
想不通的趙葉楓下意識要去摸胸前的玉金蟬,結果摸了個空,想要起身又發覺後腰一陣刺痛。
玉金蟬沒了,胎記被毀了,發生的這一切,到底什麼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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