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才青找到牛柳葉時,正見她滿臉愁容,眼睛微微泛紅,像是哭過一場。
便心疼地上前道:“怎麼還哭了,方才是我不對,一時想岔了,我不會跟老宅那邊扯上關係的。”
牛柳葉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道:“誰為你哭了,前頭剛有人哭給你看,我湊什麼熱鬨。我是剛剛陪著二嫂跟妍兒說了會兒話,見她哭了,我也忍不住,一想到嫻兒以後也要到彆人家當媳婦,我心裡就不舍得。”
張才青見四周沒什麼人,輕輕抱了下牛柳葉:“辛苦你了,嫁給我這麼多年,吃了許多苦,往後一定不叫你委屈。”
牛柳葉鼻子微酸,硬著聲音賭氣道:“說這做什麼,我是為了孩子又不是為了你,你要是想孝順,我也不攔你,我自己帶著孩子也能過好。”
“彆生氣了,我要孝順也是孝順對我們好的人,哪有吃了苦頭還腆著臉貼上去孝順,那不是賤嘛。”張才青說得直白,把牛柳葉逗笑了。
牛柳葉鬆了一口氣道:“你不犯傻就好,你爹娘要是真把我們放在心上,我二話不說,立刻迎進家裡伺候,可是這麼多年,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我現在見著她,隻當她是個唱大戲的,聽個熱鬨就走人,彆想我打賞一文錢。”
牛柳葉如今說話也漸漸有了當姑娘時的意氣,這讓張才青心中更加酸澀。
“你這樣真像,我們剛相識的時候。”張才青感慨道。
牛柳葉的臉上飛上了一抹霞色,兩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陷入回憶。
張家老宅那邊一回去就忙活了起來,劉金桂被打發出去買肉,方婆子賣力地擦著桌椅。
張才明討好地給吳氏捶肩道:“娘,還是你有辦法,五弟一下子就軟和下來,前頭還跟爹頂嘴,越發不把人放在眼裡。”
“你們這些人,沒說兩句就急起來,你五弟打小就是吃軟不吃硬,你不好好哄他,非要硬對硬。”吳氏眯著眼睛享受道。
張才明偷偷撇嘴:“我就不習慣跟他低聲下氣,他那話聽得就讓人惱火,心眼那麼小,都是一家人,太計較了。”
“那你就硬氣著吧,他現在進出都有下人伺候著,你不哄著他,他也瞧不上你,家裡已經拿不出銀錢給你交束修了,你自己看著辦。”吳氏恨鐵不成鋼道。
張才明停下手,臉色陰沉:“娘,你這是看不上我了,一心偏向五弟了吧。”
吳氏擰眉:“怎麼?你還怨上我了?我跟你五弟怎麼生分到今天這樣,還不是為了弄銀子給你讀書,這麼多年你都考不出名堂,如今家裡供不起了,你竟說我偏心你五弟?”
“要是秀才那麼好考,那滿大街都是秀才了,我已經是童生了,多少人想考還考不上呢,況且我讀書還不是為了給娘掙麵子,娘這意思是怪我讓你跟五弟生分了?”
張才明可不願意吃嘴上的虧,立即跟吳氏辯駁起來。
吳氏轉過頭仔細打量著自己這個最疼愛的兒子,眉眼耷拉著帶著頽氣,一張白皙周正的皮囊添了些歲月的痕跡。
“你該成家收收心了。”吳氏歎道。
張才明心中一動,他也好久沒去花樓了,要是有個媳婦貼身伺候是不錯,就是他可不想娶村姑。
“我可不娶尋常女子,至少也要家中有些家底的,以後還能供我考學的最好,當然容貌可不能差。”張才明數著條件道。
吳氏應下:“明個我花幾個錢讓媒婆替你打聽打聽,一會兒也跟你三哥說說,讓他往鎮上打聽。”
張才明臉上的頽氣散了些:“娘,你讓五弟幫我打聽打聽,聽說他們都是往縣裡和府城走動,說不準能幫我說和一個不錯的姑娘。”
“再者,我娶親肯定要花不少錢,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理應出錢,看他現在的闊綽樣,肯定不缺那點錢。”
吳氏不作聲,但是心裡是認同的,張才明娶親,張才青出份力是應該的,所以這個關係得抓緊緩和。
到了傍晚,各家炊煙嫋嫋,吳氏親自下廚做了蔥肉餅,焦黃的餅子上裹著肉丁,滋滋冒香。
一共六個餅子,和一桌的菜粥窩窩頭放在一塊,格外誘人。
吳氏有言在先:“六個餅子,一個張德來的,一個張君瑜和張才明分著吃,剩下四個都是張才青的。”
這話一出,張君義垮了臉,張才駒也不高興。
劉金桂嘟囔道:“那也該再拿出一個給才駒和君義分著吃,憑啥他一個人占四個餅子。”
吳氏豎眉不虞:“君義沒比君康小幾歲吧,我可是聽說君康掙了不少錢往家拿,你要是有心思琢磨,也該給他好好打算了。”
“我上哪兒打算,我哪有這本事。”劉金桂自覺委屈道。
吳氏冷哼:“沒本事打算,還有臉爭吃的。”
鄭婉秋譏嘲道:“不過是一口肉的事,大嫂忍一忍就算了,還來討頓罵。”
“你們三房平日在鎮上大魚大肉,當然看不上這點肉。”劉金桂不敢頂吳氏,但跟鄭婉秋回嘴是不怕的。
張德來還在生中午席上的悶氣,見兒媳們拌嘴寒酸,一拍桌子道:“不是割了小半條肉,把剩下的剁成末炒了,拌進粥裡去,晚上喝肉粥!”
方婆子立馬應下去剁肉,張君義臉上鬆了鬆,有肉吃就行,家裡送了那樣的添妝禮,肯定要勒緊褲腰帶過一陣,現在能吃到肉,就得多吃些過癮。
張才俊冷眼瞧著這一切,心道真窮酸,多虧自己不用在這生活,否則也會變成為一口肉計較的泥腿子。
為了供那兩個讀書,真是掏空了家底在維持,得虧張君瑜爭氣,要是像張才明那樣,那這個家就廢了。
張才明眼神對上張君瑜,立即移開,心道等他成家,就不怕張君瑜把學堂發生的事告訴家裡,他就不用受製於人。
張君瑜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張君義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他跟前,一身的餿味,真惡心。
就是各懷鬼胎的一群人,湊在一塊成了一家人,倒是誰也不委屈誰。
很快,他們等到了有人上門,還提著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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