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京城秋天一到傍晚時分就顯得有些擁擠,特彆是城南區的永安大道上尤為明顯,因為朝廷正在城南區拓建運河,導致好些街道都被截斷,隻有永安大道暢通無阻。
平望客棧外麵,掌櫃秦望和熟客打過招呼後,在幾個夥計討好的目光注視下走出客棧的大門,客棧外麵等候多時的一個乾練中年人看到他,立刻上前來招呼道:“秦掌櫃,這是要出門,要不要小的招呼一個轎子過來。”
秦望眼裡根本沒有這個中年人,他四下張望之後,態度倨傲的說道:“行吧,快點啊。”
“好嘞!”
中年人應了一聲,毫不在乎秦望的態度,很是卑謙的對秦望的側身拱了拱手,隨後往旁邊的小巷子裡走去,不多時便有一個兩人抬小轎來到秦望的身邊。
“去大柳樹街的望月茶樓!”
秦望板著臉吩咐一聲,抬轎的夥計立刻上前為他掀開簾子。
剛才那位乾練的中年人有模有樣的招呼道:“起轎咯…”招呼完便打先走在前麵為轎子開路。
嬌子沿著永安大道向北城方向行了六公裡左右,拐進左邊一條人聲鼎沸的小街,街上有一個夜市,裡麵多以茶館、戲台為主,還有一些北方雲海草原來的商人在擺攤賣點東西。
街道入口處有一顆老柳樹,傳說是當年夏國毀滅時皇宮禦花園裡的柳樹遺落出來,後來經路過的仙人施法移植到城裡來的,柳樹最高處與兩層木樓齊平,下垂的枝條很茂密,離得近甚至能聞到清淡的草木味,官府在柳樹周邊還搭建有木柵欄,會定期來驅蟲。
木柵欄左右是一個露天的茶棚,一些老人喜歡在這裡喝茶聊天,卻很少看見年輕人。
轎子路過大街小巷時,可以看人與人交流比起夏王朝時期,多了一些和諧和善意,就算是鄉野村夫也懂得最基本的禮儀,這是江存推廣的以‘禮教’和‘人性善’的學說在中州大陸盛行的結果。
他的學說與劉自修的‘中和’一道目前是人道最大的兩個學派,朝廷以‘禮教’和‘人性善’教化萬民,又以‘中和’統禦萬方,讓大同國國力蒸蒸日上,雖然比不上夏王朝盛世的繁華,但百姓卻能安居樂業。
就像是轎子前麵開路的中年人,他會很客氣對轎子不小心衝撞到的行人拱手致歉,對方雖然有些氣惱,卻也不會追究他。
轎子行至大柳樹街的中段位置,這裡的望月茶樓算是這條街生意最好的茶樓,因為他們的說書先生編撰了許許多多膾炙人口的故事。
“秦掌櫃,我們到地方了。”
中年人招呼完這句話,兩個轎夫才放下轎子,隨後,中年人趕忙上前掀開簾子,還沒等他招呼,秦望便拿出兩錢碎銀,說道:“你在這裡等著我。”
“好嘞,秦掌管請。”
中年人的笑容很燦爛。
秦望徑直走進茶樓,茶樓大廳和二樓雅座滿滿的全是人,但卻並不吵鬨,最大的聲音是茶樓大廳中間坐著的那位說書人,他正繪聲繪色的講解一個神話故事,每每講到動情的地方還有古箏演繹的樂聲。
秦望隻是掃上了眼大廳,便往通向二樓雅間的樓梯口走去,但樓梯口有夥計攔路。
“是劉先生邀請我來的,我姓王!”
那夥計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抱拳行禮道:“先生請跟我來。”
秦望登上樓梯的時候,雙眼泛起一絲不可茶具的光暈,然後整個人的氣勢突變,變得與這凡俗世界格格不入。
這是王平的部份意識降臨。
夥計帶著‘王平’進入的是三樓的包間,這裡的環境清淡,沒有大廳的人間百態,也沒有二樓雅間的俗套。
“咯吱~”
引路的夥計推開一間名叫‘秋閣’的包廂,頓時就有一股很特殊的檀香味鑽入鼻孔。
“先生請坐,我這就去請掌櫃的!”
“嗯!”
‘王平’很隨意的進入包廂,走到窗戶口的位置坐下並推開窗戶,頓時就有陣陣叫號聲往耳朵裡鑽,這是說書人賣弄他口技後的效果。
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然後聽說書人繼續講他的故事。
不過片刻,包廂外麵就有腳步聲傳出。
一位身穿華服的老人推開包廂的門,然後腳步緩慢的走進來,‘王平’沒有起身行禮,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直到對方彎著的背挺起來,身上老態逐漸散去時,他才起身抱拳道:“見過道友。”
“道友客氣,坐。”
對麵的老人作出邀請的手勢。
兩人客氣間坐下,隨後老人說道:“你一定接到來我這裡宣布二席會議決議的任務了吧。”
‘王平’點頭,說道:“我剛進入二席,就成為了首席。”
老人露出並不意外的笑容,說道:“有時候他們做事就是這麼直接,但都要保留最後一絲體麵。”
‘王平’沒有說話。
老人看著‘王平’的雙眼,笑道:“很好,你要保持住你的謹慎…”他笑得很開心,然後又說道:“自從太衍教解散以來,所有的臟活都是我們在做,最開始是玉宵,不過他的心胸豁達,可以裝得下整個宇宙…”
“然後是小山,這個人雖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我看得出他深受玉宵的影響,有時候會對一些人抱有不該有的幻想。”
“你嘛,和小山有時候很像,有時候又不像,你似乎是在故意擺脫小山的影響,這是對的,你不僅要擺脫他,還要擺脫元武真君,他才是真正的混蛋,一個沒有教養的小偷!”
老人看起來好像是孤獨了很多年,此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說上話的人,他滔滔不絕的抱怨了好一會兒。
‘王平’至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
老人抱怨完,歇口氣後轉頭看向下方大廳裡的說書人,低聲說道:“既然你們都決定了,我就遵從你們的決定,其實去前線也正好,遠離這個煩躁的世界,隻需要麵對那些和畜生沒什麼區彆的域外魔物。”
“我當年因為反對太衍教解散,導致體內的木靈受了很重的傷,他們是算好日子知道我沒多少年好活,估計是想讓我死在前線,這樣一來他們又能掌握一個四境的名額,可惜啊,我們的小胳膊拗不過大腿。”
“其實,我這個名額並不重要,太衍修士的名額有很多剩餘!”
他轉頭看向‘王平’
‘王平’立刻就明白老人這話的意思,“前輩有太衍四境真靈的線索?”
老人聞言卻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盯著‘王平’的雙眼,注視十多息後歎息一聲,“罷了,罷了,我拿著也沒用,誰讓我的徒弟不中用呢!”
“當年惠山真君沒有發癲之前抓到過一個四境真靈,將它煉化成了一件用來驅動大型轉移法陣的法器,想要以此追尋更多的四境真靈,我便是執行者,可惜這事剛過去沒多久惠山真君就發了癲,這事也就沒有人再知道。”
他搖了搖頭,話鋒一轉道:“我那徒弟你見過了吧,我是故意培養他的殺心和冷漠的人性,原本是期望他能繼承我的衣缽,將他們所謂的秩序攪個天翻地覆,但沒曾想他們居然改變了遊戲規則。”
“一群混蛋!”
他罵過之後目光略顯落寞的歎一口氣,“可惜我那徒弟沒用,沒有爭過你,後來,我就打算把那寶貝帶進棺材算了,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劃不來,考慮來考慮去,就想著留給你吧,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太衍教正統傳承。”
‘王平’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是直起身子抱拳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