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走廊裡吹過來一陣涼風,順著敞開的門也吹刮進病房。
樂高已經拚了二分之一了,那小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戳了戳陸早早的手背,然後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沒懂這是什麼意思,於是陸早早很自然地詢問,“怎麼了?”
“姐姐,那個長得很帥氣的哥哥已經在門外看了你好久了。”
“?”
感覺更莫名其妙了,陸早早下意識抬起頭朝門外的方向看,謝洄年離她不過幾米之隔,站在回廊燈光之下,身形有些清瘦的岑寂,但是目光卻顯得格外平和寧靜。
兩個人的目光都在看著門外,於是那男孩媽媽也循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很溫柔又很體貼地笑了笑,“你好朋友來找你了嗎,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剩下的我跟小寶一起拚好。今天真是太謝謝你哦,你真是個好孩子。”
“不客氣的阿姨。”陸早早說完,幾乎是潛意識裡自動辯解了一句,“但他不是我好朋友,隻是普通同學。”
看著謝洄年俊秀的外表和溫柔的神情,那阿姨又笑著接了一句,“普通同學也能成為好朋友的啦,甚至可以成為額……更好的朋友。”
已經完全聽不進去麵前人在講些什麼,腦子一時間有些懵懵的,倒不是惶恐不安什麼的,畢竟她現在早已經能夠鎮定自若地麵對謝洄年,隻是不解——不解他此刻來到這裡的目的。
朝阿姨和小男孩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陸早早帶上病房門。
本來也沒相隔多遠的兩人,因為這一點點的靠近就已經清晰可見彼此的麵容,燈光下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幻都能瞧個仔細明白,無所遮掩。
這是他們距離上次生日宴會的第二次見麵,謝洄年清楚地看見了她的難堪慌亂還有鎮定平靜,兩種矛盾的情緒互相交織在那天陸早早的身上,所以才導致她對著謝洄年問出了那番話。
現在的陸早早看見謝洄年心緒稍顯複雜。
其實那天的生日宴會到現在也不過短短幾天而已,但是好像很多東西就這麼輕飄飄地改變了,無論是她跟陸家的關係,還是麵對謝洄年的態度。
其實知道謝洄年也是帶著上一世的記憶重生而來,在陸早早看來也應該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畢竟上一世他們的交集就不多,真要論起來的話,就像她剛剛所講的,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學,幾年歲月一過,對她的印象也就消散個乾淨了。
所以無論是嶄新的謝洄年也好,帶著記憶而來的謝洄年也罷,對陸早早來說都沒有區彆——她隻是偶爾弄不清楚謝洄年的意圖,為何會發生這麼大的偏差。
按照小說世界的設定,他們合該就是匆匆說過幾句話,然後擦肩而過的同學或者陌路人才對。
眼下就這麼站著,陸早早竟然找不出一句恰當的開場白,最後隻能動了動嗓子,格外生硬地詢問他,“請問你有什麼事情?”
沒說話,很沉默,陸早早把頭微微仰起來,發現謝洄年在很安靜地看著她的臉,然後慢慢移到她身體的其他部分,在手腕和手背上停留了兩三秒,最後又悄無聲息地轉回到她的臉上。
這種無聲但很明顯的注視讓陸早早感到十分彆扭,於是立刻低下頭把臉扭到另外一個方向去。
過了幾秒,陸早早感覺自己是時候重複一遍剛剛的文化,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走吧。”
“?”陸早早的臉立馬擠出一個小褶皺,“走哪去?”
“你要一直站在這裡跟我說話麼。”
似乎知道陸早早接下來的選擇,所以謝洄年用得是十分確切的陳述語氣。
走廊上不斷有風吹過來,帶著一絲涼意,還有來來往往走動的人,醫生護士病人什麼的,站在這裡完全是擋路,於是陸早早點點頭,轉過身往前走。
背後立馬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笑音,像一陣風須臾也就散了。
這笑總會讓人產生一種他十分了解對方的錯覺,陸早早也被這聲意味不明的笑弄得皺起眉來,內心縈繞一種揮之不去的奇怪感覺。
走到樓下的一個長椅上坐著,道路兩側暗黃的的路燈襯著天上的一輪月亮,把來來往往的麵龐渲染上一層清淺溫柔的弧光。
有風漾過來,是涼的,但陸早早體內仍舊儲蓄著高燒的一點餘熱,冷熱交雜,有些憋悶地咳嗽了一下。幸好這風吹得倒還算舒適,也不算太難受。
謝洄年坐在她旁邊,能感覺到她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熱氣,於是問了一句,“換個地方吧。”
“不用了。”換來換去的實在有些麻煩,而且她其實內心深處並不想花費過長時間和謝洄年單獨相處,實在有些不願,於是很乾脆地說,“就這裡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其實無論是因為什麼事情來找她都有些怪異,因為謝洄年來找她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不正常,事情不是最重要的,謝洄年這個人才是其中關鍵的地方。
謝洄年本身是十分擅長繞話題,當作若無其事發生的,甚至把轉移話題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一套也運用得爐火純青。
陸早早已經做好準備,甚至已經想好了如果謝洄年再次保持沉默的話,自己就用“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堵回去。
沒想到這次謝洄年並沒有如他所想,很直白地說,“來看看你。看你遲遲未歸於是去找你,從超市買完東西就看見你了,大概周圍的聲音太喧囂了,叫了你幾聲沒聽見,於是就在你的身後跟著你,快要追上的時候,看著你又進入了另外一間病房,不太方便貿然進去打擾,於是隻好在病房外麵等待。”
兩個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謝洄年的目光看著她,身體偏轉,影子挨得格外近,呈現一個極其親密的角度。
“確實沒什麼事情,隻是想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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