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運轉的,一片狼藉,不講章法。
把那些話憋在心裡這麼久,一個個地去問了,其實倒也沒有舒坦自在多少,隻不過確實能證明自己過去那些所謂不切實際的幻想都是真的——隻不過她可能永遠不能知道那些丟失的記憶到底是怎麼樣的。
因為確實已經忘得一乾二淨,記起的概率也微乎其微,趨近於零。
他們也絕對不可能親口告知那些過往。
陸早早已經能心平氣和地想清楚這些事情,所以內心並沒有多大波折。她穿著黑色的衣罩,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操弄這片土地上的花,扶正之後給它們重新規規整整地栽進土裡,不知不覺已經天色微暗。
昨夜狂風暴雨,把這些稚嫩脆弱的花全都打散了,有些根莖還折了一半。不過幸好已經提前把一些花的盆栽搬進去了,所以損失並不太嚴重。
拿著小鏟子站起身來,蹲得太久,有些腰酸背痛,脖子因為長時間低著也產生一些酸澀感,陸早早站在原地活動了一下身體,按了按發僵的腰和手臂,幾分鐘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遠處似乎有人在注視著她。
陸早早循著那道視線把頭抬起來,才發現竟然是是陸清婉,對方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裙站在群芳鮮麗的花叢之中,周身氣壓很低,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樣看,其實兩人之間還是隔了很長一段距離。
或許隻是對方的目光太強烈太直白,才讓陸早早產生了距離很短的錯覺。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短暫交接,很快陸清婉就撇過頭,往另一頭的彆墅走。
看樣子應該是剛剛從外麵回來的,說起來陸清婉其實是個並不太愛出門社交的人,性子很淡,也不知道這麼晚才歸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辦。
李阿姨已經在門口喊她吃飯,陸早早大聲回應了一句知道了,然後噔噔噔地跑進去。因為要在泥土裡踩來踩去,所以特意穿了雨鞋和衣罩,跑起來的動作像一隻小企鵝,隻是背影有些纖瘦。
陸清婉步伐邁得很緩慢,沒走上數十步也就停下來了,看著陸早早跑動的身軀,直到消失走進彆墅裡,連絲影子都看不見了,才把目光收回來,勾起嘴角笑了笑。
就像過去很多年很多次的那樣,望著陸早早的背影在她的目光逐漸變小變淺,最後趨於消散。
假期最後一天晚上,賀風已經度過了無所事事的好幾天,吃飯睡覺打遊戲還有逗小貓玩耍。其實感覺不是他逗小貓玩,而是等等把他當成玩具似地在戲耍他。
因為是端午節的關係,還要抽出時間陪同他小姨去參加應酬聚會和家宴,他在一旁充當個活人形立牌的作用,偶爾回答或真心或客套的問話。
好幾個完全陌生的長輩笑意滿滿地跟他說話,依舊是那種萬年不變的開場白,“哎呦這不是小風嘛好久沒見都長這麼大了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賀風聽著這些被說得磨出繭子的話,一時間尷尬地有些想遁地逃跑。被他小姨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一眼,狠狠掐了一把才老實,於是恭恭敬敬地按照囑咐叫人問好。
這麼幾頓飯下來,對著那些人差點把嘴笑僵了。
正在擼等等的貓,突然外麵有人敲門,想著他小姨竟然突然懂文明講禮貌了,賀風假模假樣地清了下嗓子,那句“請進”還憋在嗓子眼裡沒有吐出來呢,門下一秒就被打開了。
賀風無語了一秒,等人從門外進來,看見不是他小姨而是謝洄年的時候,更無語了。
“我靠,你小子怎麼從醫院裡跑回來了?要死啊你。”
直接越過他,謝洄年半蹲下來,從賀風手裡撈過等等放進自己懷裡,等等舔了下他的手背,上麵是幾個沒消散的青色針孔,然後叫了一聲後安靜地趴在他手臂上。
賀風目瞪口呆,眼前這小肥貓跟他認識的是同一隻麼,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聽話乖巧了,真是天道不公,賀風想去戳戳等等的腦袋,控訴等等有失公允,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哦不,白眼貓。
還沒開始動手準備呢,被謝洄年一巴掌打回去,“不是說了讓你彆欺負它麼。”
“我滴個清湯大老爺啊。”賀風一臉愁怨地看著謝洄年,“少爺你身體不好就算了,眼睛也在醫院裡待瞎了啊,我敢欺負它麼,天天好吃好喝地供著,完全是皇帝標準呐,你看它都變成一枚標準的小胖子了。”
“還行,挺可愛的。”
完全是溺愛,賀風撇撇嘴,跟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大叫一聲,“我靠你怎麼又給我轉移話題,我不是問你為什麼突然從醫院裡跑出來嗎?你還沒回答我呢。”
毫無預兆地一聲大叫,謝洄年默了默眼,最後抬眼去看他,“病好了還不出院,上趕著給醫院送錢的事情隻有你能做得出來。”
之前確實因為不想上學天天說自己生病了,頭疼腦熱、感冒發燒,各種話術都用過了,去醫院去得十分勤快且開心。不過後來被他小姨拽去做了一通全身體檢,發現各項指標都健康得不得了之後,賀風就老實了,很難用這種借口騙到他小姨於是隻能學乖。
主要是他身體確實壯得跟一頭牛似的,生病屬於極其罕見的事情。
被戳到痛處,賀風立馬咬牙切齒的,憤憤然道:“說你呢,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你這人真是罪大惡極,我絕不原諒你。”說完,又繞著謝洄年轉了幾圈,仔仔細細去觀察他的臉和身體,沒什麼異常後才鬆了口氣。
“這麼看能看出來什麼,當自己是ct掃描儀就去醫院做個兼職。”
“……”賀風無語地衝著他翻了個白眼,再次不滿地磨著後槽牙道:“少爺你還真是長了一張好嘴啊。”
對賀風這種毫無攻擊力的陰陽怪氣照單全收,謝洄年禮貌回應:“謝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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