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婉自認不是一個多麼和善溫婉的人，但聰明又擅於偽裝，在外人麵前偽裝出一副乾淨、柔和的樣子實在過於簡單——忍著不適、壓下不耐就好了。
如果要用冰冷、凶狠形容她的話，陸清婉也全盤接受，陸傲天和沈星遙給她取的名字跟她真實的性格是完完全全的天差地彆，脖頸上戴著那尊文殊菩薩像時時刻刻提醒她要戒躁免俗，生菩提之心。
可沒多大用。
或者說是完全沒用。
有些東西從出生那一刻就是被注定好的，是不能改變的命運。陸清婉冷漠又無情地想，但她這個人偶爾總會有一些頑抗又堅定的念頭——所有人都可以順著既定的命運走下去，包括她自己，但陸早早不可以，陸早早就應該擁有最好、最自由的人生。
獅子本身就算再溫馴可親，也不應該是被圈養起來的寵物，終歸是要被放回草原的。
看見陸清婉早就把目光撤回，走到位置上坐下，賀風也轉過身來看向謝洄年，又忍不住扒拉了幾口剛剛送上來的甜品，口齒不清地含糊問道：“你知道剛剛我看見的那個女孩子是誰麼？”
無論是誰，謝洄年都沒什麼興趣，所以沒什麼要接話的意願。
賀風把嘴裡那口甜品咽下去，都不準備等謝洄年回答，自己倒是迫不及待地搶先回答了，“是陸清婉，你說她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總感覺她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麼溫柔，你覺得呢？”
“這裡是陸家的產業，出現在這裡有什麼好奇怪的。”謝洄年輕描淡寫地說完之後，又接著如實做出點評，“你的感覺一向很差，還是彆輕易感覺了。”
按照賀風一貫的脾性，他肯定會為謝洄年最後一句話暴跳如雷，然後咬牙切齒地痛罵謝洄年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但是現在卻沒有，本來賀風是準備罵的，但準備說出口的瞬間硬生生地憋住了。
賀風的腦子在某些時候會突然變得格外好使，沒有預告地靈光起來，比如現在，他伸長脖子，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謝洄年，“好吧，確實不奇怪。但是你為什麼會知道這裡是陸家的產業？”
他因為之前主動邀約謝洄年來打高爾夫，所以已經提前看好了位置，順便查詢了一下基本信息，所以才會提前知道這是陸家產業的一部分，但謝洄年怎麼也知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陸家人很感興趣，所以提前把陸家人的底都摸透了。
看著臉都快湊到自己跟前的賀風，謝洄年不動聲色地把身體往後移了些，用有些嫌棄的目光看著他，用賀風剛剛質問他的話反問回去，“你覺得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謝大少爺你的想法，不要試圖說謊，請如實招來。”
謝洄年看了他兩三秒，才慢悠悠地開口，“出來跟你玩不提前查詢一下，怕你被人賣了還幫彆人數錢，畢竟感覺你確實乾得出來這種事情。”
“……”早知道不問了，賀風本來還以為能探掘出一點小八卦，現在覺得自己純屬是自討沒趣，於是聲音悶悶地開口，“過去出來玩沒見你這麼上心呢，現在給我整上這出了。”
騙鬼去吧，真當他這麼好糊弄呢。
“過去你不是也沒有問麼。”謝洄年淡淡道。
“問了你就都知道了？”
“不然呢。”
“好吧。”賀風敗下陣來，感覺謝洄年或許、可能、大概是真的有點操心他的安危，於是立馬又開始跟他嬉皮笑臉了，“哎呀，不問還不知道你這麼關心兄弟我呢，算了算了，我原諒你一天到晚那副死人樣了，下次彆對我毒舌就行了。”
“那還是彆原諒吧。”
“……”果然就知道不該給謝洄年一點好臉色，這人簡直就是天生賤嘴一張，於是賀風一改剛剛作風，無語道：“你能不能死遠點。”
對麵人保持沉默，賀風把頭抬起來，看見謝洄年正在低頭看手機，神情認真專注，手指偶爾上下滑動一下屏幕，但大部分時間都是盯著那個頁麵在發呆，賀風湊過去望了望，看見謝洄年在看朋友圈，還是之前發的關於落日的那一條。
第一次見這麼自戀的人，拍幾張破照片還要來回觀看、細細品味的，不知道的以為是藝術家在欣賞自己偉大的藝術作品，有必要麼。賀風這麼想著順手也打開自己的朋友圈，從相冊裡勾選了幾張之後飛速編輯好文案，然後發出去。
他好友一向很多，上上下下滑動了半天都拉不到底，各色各樣的自拍、風景、定位，手指都翻得累了也沒看完，於是乾脆作罷。
開始回複亂七八糟、源源不斷的幾十條消息，等回複完了，又點進朋友圈，跟執行條例、完成固定任務似的給幾個好友分彆點下讚，留下一句十分敷衍的評論就算完畢。
一切做完，賀風準備切換到另外的app，腦子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但是一時間沒想起來，等很利落地打完一局遊戲後，才後知後覺知道不對勁的地方在哪。
尼瑪，剛剛翻了半天朋友圈，謝洄年那條得意滿滿的日落風景照片呢？怎麼突然就消失不見了。他還準備點讚聊表一下欣賞之情呢，雖然他沒看出來這風景到底好看壯闊在哪，不過意思意思還是可以的。
賀風立馬大叫一聲，想到之前謝洄年說的那句後悔沒早一點把你給屏蔽，目光十分陰沉地盯著謝洄年的臉看，試圖用這種方式喚醒對方的良知。
但謝洄年充耳不聞、視若無睹，隻是低垂著眼，麵色很平靜祥和，手機就靜靜地擱置在一邊。
感覺這樣完全是在蔑視自己的尊嚴，於是賀風直接問，“你小子是不是把我屏蔽了，我怎麼看不到你之前發出來的那個破日落照片了？”
“沒有，刪除掉了。”
“哦哦，那就行了，勉強原諒你。”完全不想問謝洄年刪除的原因，問了也白問，主要是怕謝洄年再次說出什麼驚天動地又把他惹火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確實是刪除掉了，謝洄年這次倒是沒說謊，隻不過刪除之後又稍加編輯了下，然後僅僅隻針對一人可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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