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板,被仔細保存的樹皮草根,還有被磨的細細的土。
以及一根骨頭,一根形狀異常的骨頭,看上去,不像是任何家畜的骨頭。
容玉盯著看了許久,然後走出那一家,那一家看著在村子裡過得不錯,家裡蓋的磚瓦房,溫知渝在院子裡乾嘔,接過容玉遞過去的水囊,喝了兩口,一口漱口吐了,一口硬生生的咽下去。
“走吧,我們得往前走,總有人還活著。”容玉輕輕呼出一口氣,溫知渝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低聲和容玉說抱歉。
“為何和我道歉?”
“我原以為,我會比你更了解這些,沒想到,我才是紙上談兵的那個,隻是看著,就讓人無法忍受了。”
“可以理解,溫姑娘雖知曉人間疾苦,但總是沒有親眼見過的,我也如此,見了,方知何為真正的人間煉獄。”
“常人都怕極了厲鬼,可這個時候,身邊的人恐怕比厲鬼都可怕。”
容玉將一部分散了出去,他們這一行隻有二十多人,帶著三輛馬車,是容錚提前給她備下的,那護衛見著容玉的時候,也是一臉菜色,顯然是在冀州過得不太好。
他們雖看著風塵仆仆,但顯然不是難民,在其他人眼中,幾乎等同於餓狼領地中出現的肥羊。
容玉開始放慢腳步,溫知渝坐在馬車前,閉著眼靠著馬車,若是再不出現,他們就要走入冀州府城的位置了。
一支粗劣的箭矢落在他們麵前的時候,溫知渝才睜開眼,容玉要等的人終於等到了。
山匪該是什麼樣的?綠林好漢?總不該是這樣的,溫知渝被三個護衛團團圍住,透過空隙看過去,那些山匪一個個雖算不上瘦骨嶙峋,可也實在和身強體壯沾上邊,穿著一身粗布麻衣,除了為首的那個手中還拿著一把長刀,剩下的,多是拿著些棍棒農具。
而他們這一行人,身上帶著的都是寒光淩冽的武器,看著都不好惹,匪徒強盜這些人,本是壞人,壞人,自該是欺軟怕硬的,可這些人卻還是截住了他們,總不會是對自己有自信吧。
容玉騎在馬上,雙方都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對方,誰也沒有動手,溫知渝靠在車廂上,她想看看,容玉打算如何對付這些“官匪”。
“不知各位是謀財?還是害命?”
“我們隻謀財,不害命,將財物和馬匹都留下。”那個拿著長刀的人看著容玉,並沒什麼退縮之意。
“倒也不算窮凶極惡。”容玉低聲說了一句,那個拿著長刀的人見著容玉,哼笑了一聲“官府的人?什麼時候,官府裡也有娘們做主的了?”
容玉隨手抽過旁邊人的長槍,那拿著長刀的,倒也有幾分功夫在身,不過看得出來,身體發虛,底盤不穩。
兩人沒打幾個來回,容玉就挑落了那一把長刀。
“你打不過我。”長槍的槍尖抵在那個人的眉心。
“看的出來,你不怕死。”容玉見過的,忠臣嘛,以性命為代價的名垂青史,說來可笑,可看著的時候,卻隻覺得悲哀。
“那你的這些兄弟呢?你要讓他們和你一起死嗎?”容玉聲音放輕了一些,若這個人真的是官來當匪徒,她一定會殺了他,可眼前這個人,不像她想象中的山匪。
“呸,如果不是大人,我們早就死了,能活一日就一日,反正那狗皇帝也沒想到讓我們好過。”有人喊了一句,拿刀的人反應倒是快,轉身就給了那個人一腳,將人踹飛過去。
“胡說什麼呢?不要命了。”
容玉聽著那一句狗皇帝,眉頭微不可察的一跳,到底是沒反駁,許嶺山是個聰明人,如今除了朝廷的人,沒人敢踏入冀州。
這話私下說也就罷了,當著朝廷的人說,眼前的娘們可以馬上動手殺了他們。
許嶺山轉過身,一揮手“大人來冀州,恐怕不是來剿匪的吧?大人,我山寨中可有不少人呢,您應該不想被一群賤民絆住腳步吧。”
容玉將長槍收起“我隻問一句,你當真是朝廷的官員?”
許嶺山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看著容玉“大胤冀州府章符縣縣令,許嶺山。”
“身為朝堂命官,本該造福百姓,你身為縣令,麵對此次災荒不積極救災,卻落草為寇。”
容玉不明白,一個七品縣令來落草為寇到底是什麼緣由?
“許嶺山,你可知罪?”
容玉不是沒有審過官員,她父皇讓她當了參知政事,管束的便是朝廷命官,她這參知政事雖沒當太久,可也見過,雖官民之間雲泥之彆,但官員中,高一品自然是壓人一頭,那些人犯了錯,到她麵前的時候,大難臨頭了,才開始痛哭流涕,磕頭認錯。
但眼前的章符縣縣令,顯然是不打算認錯的,許嶺山看著眼前的容玉“大人果然是從京中來的,如咱們那位陛下一般高高在上。”
許嶺山如今都落草為寇了,早就知道,自己怕是活不下去了,如今也是有恃無恐了。
“我當陛下已經放棄冀州了。”
“朝廷不是早就著人解決冀州之事嗎?”父皇之前沒有另外派人,但這裡算是謝氏的老家,謝家不應不管啊。
“是嗎?”許嶺山淡淡的開口,往山中一指過去“如今山上不到二百人。”
容玉握緊韁繩,預感不好。
“我章符縣三萬人口,隻剩下這不到二百人了,大人覺得,我這個縣令還能如何?”
“怎會?”
“留在冀州是死,離開冀州也是死,敢問這位大人,陛下是讓您來救災,還是為冀州百姓收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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