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冀州府城,注定不會平靜,四處燃起的火光幾乎點點燃了冀州城。
那些世家豪強家中都養著壯奴,拿著刀槍棍棒站在府門前和冀州城的百姓對抗,他們可不怕這些百姓。
各家都找人冀州知府求救,可官府卻是靜默無聲,冀州府城如今才是真的亂起來了,可那位知府卻再始終不曾露麵,且他們送消息過去的人也沒了消息。
有人心中惶恐,莫非他們當真是被放棄了?他們在冀州斂財,年年都得送往京城孝敬,可他們也知道,這士農工商,京城中的那些人,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官身,都會瞧不上他們,言語中多是輕蔑。
如此想來,若是陛下堅持的話,京城中的人難免會放棄了他們,如今這些冀州的世家豪強才是真的陷入了兩難之地,即便是在冀州,沒有謝家開口,他們也不敢自己做決定。
這些人家家中豢養的家仆,全都是簽了死契的,且家中不缺吃食,身材壯碩,平日裡跟著主家,也一向是橫行霸道,看著就凶神惡煞,這些百姓如何打得過?
可在一切都陷入僵局的時候,冀州盧家卻成了一個意外,盧家大開糧倉,盧經業粗布麻衣,手中捧著一個箱子,裝著他盧家的罪證,走出了盧家。
盧經業當著冀州城的百姓聲淚俱下,他盧家不過是個商戶,沒有官身,京城也沒庇護,若是朝廷清算此次冀州的災禍,他盧家定然首當其衝。
“我要告發冀州知府謝明德,侵吞賑災的銀兩,官商勾結,就為了將冀州百姓徹底控製在謝家手中啊,我盧家無辜啊,這冀州府城中,他們家中都存著糧食,是我們刻意買斷了冀州的糧食,致使冀州百姓饑寒交迫,流離失所。”
盧經業打開了盧家的糧倉,盧家有三個大糧倉,糧食堆成了山包,一眼望不到頭,甚至有些不好的糧食就堆在那裡,任憑發黴發爛。
“你們的心肝都黑透了,黑透了。”一個男人指著他們,他的爹娘是生生都餓死的,就為了讓自己的兒孫能多吃一口糧食,能多活幾天。
可這些老爺們家中的糧食都要爛了,卻不願意給他們賣上哪怕一鬥。
盧經業前些時日還有些富態的模樣,如今卻迅速瘦了下來,且麵如土色,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這個時候,馬蹄聲響起,容錚帶著人趕到了,容錚抽出一把刀,在火光之下寒光四射,震懾住了所有人,容錚一擺手。
“盧家所有人帶走,盧家糧倉中的糧食充作官糧,明日開始,官府會開始正常發放賑災糧,盧經業,走吧。”
盧經業抱著他的罪證,腳步沉重的跟著容錚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盧府的牌匾,他們盧家在冀州有如今地位,手段不清白,他過去曾沾沾自喜,覺得那是本事,可如今,一切欠下的東西,全都是要還回去的。
不過,他盧經業卻要比其他人好一些,至少他給自己的孩子保下了一條生路。
離著盧家不遠的地方,盧經業的三個兒女站在窗前,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抓走,這大約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麵了。
盧家的子女過去被他們的父親溺愛的驕縱紈絝,盧經業的女兒按住自己的兩個弟弟,臉上滿是淚水,卻隻是狠聲開口“看著,你們都給我看清楚了,咱們家沒有官身,所以才會有這個下場。”
盧悅神色絕望,卻又異常的堅強,“所以,你們以後一定要有出息,你們必須要有出息。”
否則,他們的爹就白死了。
溫知渝將裝著銀票的盒子遞給那個一夜長大的姑娘。
“你父親已經完成了他的承諾,我的人馬上就會送你離開了,往後如何,隻看你們的造化了。”
盧悅對著溫知渝磕頭,拿著銀票,帶著兩個弟弟決然離開了,他們若是有機會再回冀州,定然是重振盧家門楣之時。
溫知渝看著這姐弟三個人上了馬車,悄然離開了冀州,盧經業用自己全家的性命和整個盧家換了自己兒女一條生路。
蕭霽看著溫知渝縮了縮脖子,將自己縮進了披風之中,抬手關上了窗戶“既然冷,便不要開窗了。”
溫知渝搓了搓自己的臉“沒事,這才剛剛開始啊。”
盧家倒下了,其餘被圍攻的,有人要自首,有人和百姓打做一團,然後,那一點火光漸漸燃起來,有人被燒了宅子。
容錚帶來的將士這一晚上都很忙碌,他們要按住鬨事的百姓,要抓走那些士族豪強,直到天明的時候,冀州城才安靜了下來。
天亮了,那位來到冀州之後就不見蹤影的公主也該出場了,容玉讓人搭了台子,打算親自了斷冀州的事,而在那之前,容玉先給所有人都分發了賑災糧。
昨晚才收繳的糧食,除卻冀州府城之外,還要送往冀州其他縣,有了糧食,一切民亂都會平息。
冀州開始下雨了,一場秋一場風,若是沒有這些糧食,冀州的百姓很快就會在饑寒交迫中死去。
溫知渝走在街道上,蕭霽撐著一把傘走在她身邊,旁邊的泥土房子升起了炊煙,麵黃肌瘦的百姓圍著鍋灶喜極而泣。
“娘,我餓。”
“馬上,馬上就有吃的了。”
從縣城逃荒來府城的人,則是在官府開得施粥鋪子前等著,今日不僅有粥,還有饅頭,官兵給饅頭的時候還不忘吆喝一聲,一人隻有一個。
如今這些人已經餓狠了,若是給了糧,會無節製的吃下去,直到撐死自己。
“阿姐,不高興嗎?如今這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可代價,我們還沒有付出去呢。”
容玉穿著一身火紅色的披風,用金線繡著展翅而飛的鳳凰,容玉就在百姓麵前親自審案。
冀州所有的士族豪強皆參與了此事,他們炮製了冀州這一場天災人禍。
他們,都有罪。
今日是沒有官身的人,沒有官身和功名,定罪的話不需要報告給刑部,有了官身和功名,則全都押入了大牢之中。
容玉說,所有士族豪強圈下的土地,朝廷會收回,然後重算田畝,將土地分發給百姓,且冀州因今年的天災,減稅三年。
容玉手中的令牌一個個扔下去,人頭滾滾落地,鮮血浸染著這一片土地,這一次,百姓沒有懼怕,沒有恐懼,反而圍在那裡拍手叫好。
這一次,容玉用這些人的鮮血來鋪就自己的聲望。
他們要殺這些士族豪強,就不能隻殺了士族豪強,他們要殺他們的父母妻兒,要殺他們的旁支親友,要殺他們的知交友人,這是連坐。
容玉眼中爬滿了紅血絲,她迫使自己看著,她要往上爬,就得讓這些人死,往後還會死的更多,她總要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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