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滂沱,凜風忽作。
煙雨樓台外沿圍欄處的鎖鏈生了鏽,暗紅色的鏽跡在雨水的衝刷下層層剝落,化成漆水流淌在薛吟霜的足邊,殷紅如血。
薛吟霜尚未回過神來,
她的魂被抽走了三分,僵木似的立在雨中,怔怔盯著擺放在她麵前的那塊嶄新的靈牌。
忽地,
一隻冰涼的手扼住了她的後脖頸,緊接著,膝窩處又為人用力踹了一腳,迫她跪在了靈牌前,激起一片水花。
她餘光窺見身後立著的一抹豔紅,驚異於沈秋辭是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卻還不等驚悸開口,就聽沈秋辭冷硬的聲音,幽然傳入她的耳畔。
她道:“是你下藥,令我長姐小產後傷及根本,並將此事在上京傳得沸沸揚揚,讓長姐成了整個京都的笑話。”
她道:“是你叫人將我長姐從此處推下去,致她癱瘓在床,生不如死多年。”
她道:“是你買通了徐郎中,換了我長姐用來吊命的藥,讓她受儘折磨而亡。”
沈秋辭每說一句話,便按著薛吟霜的頭,衝著靈牌狠狠叩首一記。
每一聲頭骨與地麵磕碰的脆響,都像在恕罪。
隻等說完這些,她瞧著薛吟霜已是血水淌可滿麵,連眼神都變得渙散起來,
這才平靜地開口: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老侯爺瞧不上你的出身,攔著不讓你入侯府。是誰看你可憐,求了老侯爺三天三夜,才叫你一個落魄戶的孤女,在上京有了依身之所?”
薛吟霜單薄的身子,已經徹底被雨水淋透。
刺骨的寒意攀著她每一寸皮肉,直往她身體裡鑽。
無邊的絕望與恐懼混在冷風中,無孔不入地侵蝕著她。
在大腦一瞬空白後,她想起了當日入侯府時,她曾對沈秋虞許下的諾。
那時,她跪在沈秋虞麵前,哭著對她說:
“我出身卑賤,若非姐姐憐愛,隻將一頭磕死在侯府門前去,也無人問津。”
“姐姐待我的好,猶如再造,我此生不敢忘懷。日後定會勤謹侍奉在姐姐左右,謹記自己做小的身份,不敢僭越逾矩半分,不叫姐姐為難。”
薛吟霜記得很清楚,
她入侯府,沈秋虞雖心中苦悶,但總矜著大娘子的身份,連一句刻薄話都未曾對她說過。
甚至連她得的第一件像樣的衣裳,也是沈秋虞送給她的。
可後來......
她被裴遠舟的獨寵衝昏了頭,隻覺得沈秋虞像是一座橫亙在她麵前的山,阻了她成為侯府主母的破天富貴。
當年所受恩惠早已拋諸腦後,唯想著如何能將沈秋虞從主母的位置上擠下去,成全了她自個兒的美滿人生。
所以在看著沈秋虞有了身孕,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時,
她便動了歹念,在沈秋虞的坐胎藥裡動了手腳,落了她的胎,更叫她傷及根本,日後再不能有孕。
她想讓裴遠舟以無所出之條休了沈秋虞,可她卻從來都沒有派人將沈秋虞從煙雨樓台上推下去。
畢竟那時候的她,還沒有那樣的膽量。
“我......我沒有想過要害死她。”
薛吟霜唇齒打絆地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