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項羽真會谘詢項昌意見,爭論的諸位將領一愣,表麵儘皆含笑頜首,看向項昌,靜靜等待他發表高論。
項昌兩個肩膀扛張嘴,今日接連將周殷、英布說降,將彭越給說退,在他們看來,作為一名謀略說客自然是夠格的,但論說起戰場用兵,區區一十幾歲乳臭未乾的小兒又懂什麼,向他問策卻不是等於問道於盲?
項羽剛愎自用獨斷專行慣了,執意要問,這些將領自然也隻得捏著鼻子認同,那怕暗中都大不以為然。
對於一乾將領肚腹的彎彎繞繞,項昌自然心知肚明,神色不動,語氣卻毫不客氣:“剛才我聽了半天,讓我不解的是,我們為什麼要防守?”
聽他宛如孩子氣的話,諸將領眉頭一皺,大為不悅。而腦筋轉的快的像大將軍鐘離昧,雙眼陡然一亮,已然隱隱把握住了項昌話語的意思。
“據我所知,最好的防守,永遠是進攻。既然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防守住,那為什麼要防?乾脆主動進攻,打不著鹿也不讓鹿吃草,騷擾刺撓漢軍,讓他們精神緊繃,疲於應對,沒有精力來突襲,卻不是更好?”
“說得好!昌兒此話正合我意!最好的防守,永遠是進攻,昌兒這話,正是我用兵精髓之所在!”項羽雙眉揚起,意氣高昂的道。
其餘諸將這時才明白過來,本能就覺匪夷所思,喃喃:“還要折騰、還要去偷襲啊?”
楚軍久戰疲弊,周殷軍、英布軍新降,又經過白日一番激戰,在心理上就本能的處於了防禦態勢,自根本沒有想到“夜間突襲”這個策略。
“你們都想不到,漢軍自然更想不到!兵道,詭道也。為將用兵,首在要跳出敵將思維定勢,以正合,以奇勝,出奇而戰,無往不利。”
看著侃侃而談的項昌,諸將眼神中的訝異怎麼也遮掩不住,那怕他們不承認,在用兵為將一道上,項昌這乳臭未乾的小兒也有獨到見解。
饒是如此,他們依舊沒有怎麼重視,戰場用兵,策略製定的再好,嘴炮打得再響,不過是紙上談兵,一切還是要看最後如何實行上,能否真正取勝上。
“看你胸有成竹,自信滿滿,此戰就交給你了,可敢接手?”
“有何不敢!”知道老爹這是有意在推自己,戰場上還是要靠戰績來說話,隻要今夜突襲真個成功,他後將軍職位就算是徹底坐穩了,而這與他自己的意願也不謀而合,他也是迫切需要樹立自己威望,擁有自己的力量,眼下危急的局勢沒有給他留下推辭謙讓的餘地,故而昂然出聲,當仁不讓。
項羽滿意點頭,看樣子對項昌很有信心,絲毫不怕項昌今夜突襲有可能大敗而歸,丟個大人。
旁邊的項莊看了項羽一眼,又掃了周圍的諸將一番,心下冷笑。身為項羽護軍都尉的他那裡不清楚,今夜項昌突襲,霸王項羽顯然是打算暗中出馬,保駕護航一番了。
接下來,項昌將他今夜的全盤夜襲計劃,對著項羽與諸將一一分說了一番。聽聞後,不僅所有將領目瞪口呆,用兵鬼神不測的霸王也是大為訝異,對自己兒子刮目相看,暗暗擔憂的心完全放了下來。
周殷軍營,中軍營帳。
趴在一張鋪了五彩斑斕虎皮矮榻上的周殷,麵如金紙,裸露著後背橫七豎八布滿恐怖的鞭痕。一名軍中大夫小心翼翼給他塗抹著傷藥。
營帳內高高矮矮站立了十幾名將領,見周殷被鞭笞的這等淒慘,一個個神色各異,有的麵泛怒容,有的眼神憂慮,有的麵帶畏懼。
其中一名麵容凶悍的年青將領,雙拳攥的嘎巴直響,吼道:“霸王好生過分,大丈夫遭受這等羞辱,如何能忍?大司馬,你是明珠暗投,我們乾脆……”
不等他說完,痛的渾身戰栗的周殷猝然扭回頭,對他怒喝道:“閉嘴!你想將大家都害死嗎?給我滾出去!”
那年青將領將領氣勢一滯,大叫一聲,轉身憤憤出營帳而去。
周殷對偏將屈複丟了個眼色:“出去看住他,讓他老實一些,不要惹事。”
屈複點了點頭,追了出去。
周殷忍著巨痛坐了起來,喘息了半響,對一乾將領道:“是我周殷對不住諸位,諸位都是楚地好兒郎,對霸王忠誠不二。因為我這個主帥無能,被拖累的詐降變成真降,大節有虧。幸而項昌長公子孤身來說,讓咱們得以懸崖勒馬,撥亂反正,重歸楚營。”
頓了頓,伸手抹掉額頭的冷汗,周殷咬牙悶聲道:
“大家放心,霸王抽了我這頓鞭子,就代表我們投漢這事揭過去了,罪責全在我一人,諸位此後既往不咎!霸王為人你們也知曉,一罪不二罰,你們都將心放進肚子裡。還有一個好消息是,咱們這支軍隊,此後整個劃為大楚後軍,由升任後將軍的項昌長公子親率。項昌長公子為人寬厚,又才乾卓絕,諸位以後用心任事,高官厚祿都不用擔心!”
聽了周殷的話,大帳內壓抑緊張的氣氛不覺大為緩和,將領們緊繃的神經無形中鬆弛了下來。
所有將領紛紛出聲勸慰周殷,讓他安心養病,至於作亂之語,再沒有一人提起。
對於他們原大王項羽的恐怖,他們一個個都無比清楚,心頭也一向是敬畏有加。見周殷被項羽怒而重責,不免心下忐忑不安,聽聞既往不咎,立時放下心來。
“不錯!周殷都尉所言,就是我要說的話!”一個清朗有力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眾將領一驚,回頭一看,就見身形挺拔矯健的項昌,手扶腰劍,帶著一罵成名的黑施、憨愣子項喜、高冷小郎君田兼等將領,緩步走了進來。
眾將領一陣騷動。大多數是第一次見項昌,雖然都已經聽聞今日項昌“一日說三王”那離奇到傳說級彆的功績,而今見到本人,特彆這般年輕的都有些過分,依舊有些難以置信,更不免有些輕視。
一時間營帳內靜默無聲。
項昌一笑,自顧走到營帳中央。而挨挨擠擠站立的將領,擋住他的,不由自主向著兩側讓開,閃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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