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滅火
——鄭吒重傷了它。
——鄭吒對它造成的創傷,或許比表麵看上去的還要更加龐大。
火焰之劍撞上了無形之盾,浩渺冷湖之上,數以萬噸,十數萬噸計的湖水便在力能衝擊的餘波中向著四麵八方急劇揚卷。它們中的一小部分,在脫離湖麵的瞬間便被高頻的振波和空氣中的灼熱燒蝕成無色的蒸汽,然後又立刻在冷凝現象中化作濃鬱的白煙。
水,想要擊敗炎魔,最合適的方法就是在它體內填入大量的水。
薑玉感知著從盾麵傳來的衝擊,繁雜而精細的振動在他的腦海中以多種建模的方式再度構建。他看見了這火焰巨人隱藏在炎膚之下的細致結構,他感知到了這份龐然大力之後所隱藏著的虛弱。
‘轟——!’爆炸,火焰之劍,止步於無形之盾。
虛弱——接觸的第一擊沒能夠擊碎他的盾,便是虛弱。
‘轟——!!’再度爆炸,無形之盾在抵擋了火焰之劍後,甚至還阻斷了熔岩之鞭。
一擊之後是第二擊。
第二擊也沒能擊退他的腳步,則將這一抹虛弱強調到了另一個更高的幅度。
薑玉沒有後退,他屹立在地底的天空之間。九首的巨蛇在他的身後再度醞釀著吐息。而無論是巨大的蛇還是守護的盾,都不是主攻的重點。
——這場戰鬥,並不是我大展身手的舞台。
——我要做的,並不是在這裡竭儘全力地展示自己的光鮮冠冕。
鄭吒被扔到了後方——他那急劇衰弱的氣勢正以同樣急劇的速度複原。霞沒有在薑玉身邊,因為弱小的新人和傷病的同伴,需要確保安全。
而在剛剛的那一次截擊中,詹嵐哪怕沒有肉體層麵的傷,也承載了大量心靈上的苦痛。哪怕即便在此刻影也能夠以那堅固的容器之軀發揮出儘可能有效的戰鬥力。但既然眼前的強敵已然無法觸碰到那條極度高危的界限,那麼隱藏一些戰術,便是有價值的舉措。
就這樣吧。
薑玉眼前的構築層崩解,審判之矛末端的輝光帶來猛烈的毀滅。他的軀殼在揮出長矛的瞬間纏繞上了深紅的雷光,而雷光隨著他的意誌,在電光石火中向著四麵八方蔓延。
雷可導水,雷可引水。
雷域展開的時候,巨量的水也隨著薑玉的意誌而向著正上方揚卷。且在同一瞬間,審判之矛所收束的毀滅之光,就此撞上了火焰巨人的顏麵!
‘轟!!!’
兩次受擊,一次還擊。炎魔的頭顱在輝光中粉碎,而光中的流火向著軌跡的彼端蔓延!
它跨越冷湖,在遮蔽四處的冷凝濃霧中鑿出龐大的洞。它撞擊到十數公裡外的一座遙遠島礁,並在爆裂的輝光中將這古老的巨岩化作崩解的灰土。
威力……太大了。
過大的餘波流出,便意味著並沒有太多的殺傷效果在目標身上獲得了切實的應用。那被毀滅之光所擊碎的炎魔頭顱在頃刻間再度具現複原。而它緊握著火焰大劍的巨手,也一如先前一般穩固。
矛再度撞上了劍,揮動雙翼的炎魔輕易地避開了巨蛇和雷域所揚起的巨浪和寒流。地底的大氣在武器的碰撞中區域地沸騰並且區域地膨脹。連接不斷的爆破讓冰冷的大湖不住晃動。
而下一刻,在炎魔的頭頂,彙集出了一輪碩大的驕陽。
…………………………
朱雯無聲地潛入了寒潭之中,潛到了比深淵更加深邃的淵泉底下。映入眼眸中的是一望無際的黑暗以及仿佛將要連靈魂都吞噬捕獲的深淵。每往下一米,她那本以為自己沒有的深潛恐懼症便會更進一步地劇烈發作。
——小說裡都是騙人的。
——英雄和惡魔戰鬥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說。雙方根本就沒有任何交流,隻有不住地揮動著武器,以及不住地戰鬥。
她忍不住要想些沒用的東西來分散注意力,以免自己那並沒有預想中頑強的內心被這生理上的恐懼感所擊敗捕獲——因為她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不夠勇敢,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恐懼,其實具備著一個,或者一些,十分明確的指向物。
這座地底的大湖中,的確有值得恐懼的東西。在原典的故事中,甘道夫一行人擺脫了摩瑞亞門口水潭裡的異形監視者後,撰文者曾提到過摩瑞亞的水潭深處盤踞著無名的古老孽物。而它所具備的真正情報,則連甘道夫這等智者賢者,也不願意多想多說。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原典也沒有說過。
但她感知得到,在這無窮幽深的寒潭之底,的確潛伏著一些‘什麼’。
什麼古老的東西。什麼滑膩的東西。
什麼龐然巨大的東西,什麼饑腸轆轆的東西。
它就躲在那比黑暗更黑的淵泉裡麵,注視著自渾濁的地底微光中所垂落下來的獵物。它或許有著千手千眼,百爪百足。而它或者它們,大概已然準備向她張開血盆大口。
它們就在那裡。
朱雯恐懼著它們。
它們就在此處。
但朱雯的恐懼之中,卻連半點戒備,防禦的打算都沒有。
因為薑玉留在她身上的共鳴防禦還未消除。
也因為……有更加可怕的東西,已然越過了她的潛落。
數枚和她一起下潛的金蘋果停了下來。朱雯知道這些金蘋果其實並不是和自己同行的助手。
但朱雯也停了下來,因為她知道這些金蘋果實際上是某種標識。它們的作用是告訴自己,讓自己知曉下潛的路隻需要抵達此處。
目標,已經抵達了。
而當朱雯不再遊動的時候,她仿佛看到有另一樣無形,但卻更加黑暗的事物,正向著比自己所在的位置更加幽深的方向遊走。
仿佛看到——事實上,她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能夠感知到。她的預言窺測能力告訴她現在最合適的做法就是不要去預言也不要去窺測。而她順從了自己的內心,畢竟她就算什麼都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她也知曉向著深淵更下方邁進的,究為何物。
那是楚軒……那個她了解得越多,便越是畏懼的生物。在從異形世界觀折返後,她很快就從資深者們身上那並未刻意掩飾的反常中嗅出了一些不對勁的錯漏。而那時候的自己,則為了解惑而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楚軒的個人空間……抑或者,實驗室中。
那份無知和魯莽所交織而成的過去,直到現在,仍是自己揮之不去的夢魘。因為在那一次拜訪中,自己沒有被任何搪塞地被告知了一切自己所想要知道和不想知道的真相,無論它們有多被仔細小心地掩蓋在重重事像帷幕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