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摘星隻覺得腳下都軟綿綿地,也不知道是怎麼推開的後殿大門,飄飄忽忽走了進去,大門旋即合攏。
在牆壁寶珠的光芒照耀下,魏摘星一眼就看到了陸乾。
雄姿英發,氣度超凡的金丹真人,我派掌門!
“弟子魏摘星,叩見掌門!”
陸乾的聲音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摘星,你入門多久了?”
“稟掌門,弟子入門十三年了。”
是啊,如不算在靈沙城作為靈苗接受教育的那幾年,正式入門就是十三年了。
十三年來,對雲山派的熱愛,對陸乾的崇拜與日俱增。
入門之後,派中發下、時常考核的各色教育讀本,魏摘星最愛看的,就是第四代掌門陸乾帶領流亡小隊重建山門,一路篳路藍縷,將雲山派重新屹立在滄州之地的故事。
掌門陸乾和雲山派的每場戰役,魏摘星都如數家珍,已能倒背如流。
那個翻掌之間降服蛟龍的身影,更是成為了於滅世般的雷劫中王者歸來,統帥諸英豪圍殺啟明靈君的偉岸存在。
“十三年,你覺得雲山派如何?在雲山派還滿意麼?”
陸乾的問話十分古怪,魏摘星不解其意,隻是在激動的心情之下,大聲回答:“弟子願為我派效死!”
“很好。”陸乾沉聲說,“現在,上前來,再次叩拜曆代祖師吧。”
“以後究竟如何,誰也不能保證。但希望你能一直將祖師名諱刻在心間,一直記得自己是雲山弟子。”
魏摘星身軀顫抖,瞳孔巨震,他呆呆看著陸乾,隻覺得一道刺骨的寒氣從腳板底迅速升起,把剛才的熱血和激動儘數撲滅。
他已失了儀態,臉色慘白,顫聲問:“掌門.您.這是何意?”
陸乾滿臉複雜地望著他。
“你先放寬心,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我雲山,都不見得就是件壞事。”
“摘星啊,你還記得是誰給你取的這個名字嗎?”
一個多時辰後,帶著五色光華的遁光在星湖郡琥珀湖上空放慢了速度。
最終遁光停在了湖心島極央山莊上空,露出了陸乾和魏摘星的身形。護山大陣已經開啟,兩隊修士列陣恭迎,將陸乾兩人迎接進去。
在山莊大門口等候的,是一個老態龍鐘的金丹修士。
他須發皆白,臉上皺紋橫生,就連腰都彎了一些,已透出沉沉暮氣。
若不是有金丹氣息,光憑肉眼觀瞧,陸乾都認不出來這金丹竟然是坎元子!
這還是那位印象中道骨仙風、須發飄飄、精神矍鑠的坎元子嗎?
情況竟然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
“陸掌門,我重傷在身,無法飛空迎接,萬望海涵。”坎元子虛弱地微笑著。
陸乾連連搖頭,將他攙住:“前輩何須多禮,咱們入內說話。”
坎元子點點頭,又仔細地將表情僵硬的魏摘星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請!”
再次穿過了山莊中曲折精巧的長廊景觀,可惜這次雙方都無暇欣賞,匆匆進入大殿落座。
等坎元子囑咐弟子退出殿外,關閉殿門,大殿之內就隻剩下坎元子、陸乾和魏摘星三人而已。
見坎元子身後空空蕩蕩,沒有了那一個熟悉的身影。陸乾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司宸兄”
坎元子垂落目光,這個垂垂老矣的修士臉上浮現出悲痛的神色。
“他渡劫失敗,已被風災刮成灰燼了。”
縱然早已有所預料,陸乾還是歎了口氣。這些年來,他早已對一百八十多年前的兩州大戰了解許多,他知道大戰之中極央山莊損失慘重,戰死了兩代骨乾中堅,坎元子的親傳弟子也全部戰死。
為了讓極央山莊走出困境,當時的坎元子強窺天命,想要改變命途,結果遭遇反噬,從此修為不得寸進。
在此之後,坎元子心灰意冷,幽居在極央山莊,星湖郡也基本上閉關鎖郡,與外界極少交流。
司宸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坎元子重新收下的唯一弟子。坎元子將他從小撫養長大,又親傳道統,向來將他視如己出。
真沒想到,寄托著他全部希望的司宸,這一回竟沒能渡過天劫,隕落當場。
“前輩卜筮之術冠絕一域,按理說應當有所準備才是。”陸乾忍不住問道,“在您主持之下,司宸兄為何還會.”
坎元子隻是幽幽一歎。
“天命不可更易。”
“算上這次,我兩次強改天命,都以失敗告終。”
“極央山莊注定在我手中衰敗,隻得謹守界域苟延殘喘。”
“而我家司宸,注定在天劫之中隕落,哪怕我的讖緯真言,都不能卜得半點生機。”
陸乾不解道:“天劫乃是天地生發,騙不過、躲不過,又如何能夠卜得?若能提前得知成敗,那大家何須辛苦籌備,在渡劫之前找您算一卦不就行了?”
“陸掌門有所不知。我能斷司宸的劫數,隻因他是我弟子,受我道統一百三十多年。旁人我確實無法斷出。”
“就算如此,前輩將這一切歸咎於天命,未免太過頹唐。”陸乾認真地說,“冥冥之中自有命途,但事在人為,人定勝天,也不可能是一句空話。”
坎元子隻是無力地笑笑:“對於陸掌門來說,或許確實如此,但是對我來說”
“無論我如何拚命,也隻能看著司宸化為飛灰而已。”
這平靜的話語中滿是哀傷悲痛,陸乾的心情也沉重起來。
但他還是注意到坎元子的措辭,疑惑道:“什麼叫做對我來說?”
坎元子的目光向陸乾望了過來。
“陸掌門,自從你我首次相遇,我神通自動,為你批出一言之後,我對你很是好奇,就想看看你的命途。”
“可是我這才發現,所有的卜筮手段,在你身上都失去了意義。”
“你的天命,已經亂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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