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響,絹布被王羽攝入手中,瀏覽幾遍,忽然冷哼一聲。
“三年前中秋時,劉家曾送你美姬兩名,為何不寫?”
劉載酒渾身一震,低聲道:“絕非隱瞞不報,確實是我忘了。隻因我與玲瓏情深意切,不想玲瓏生氣。劉家送來的婢女,我轉頭就安排到霜葉坊中當起了店員,故而將此事拋在腦後。”
連自己都不記得的事,王長老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麼
果然是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家說手尾處理得十分乾淨,也隻能騙騙自己而已。
“我看是你收的好處太多,多到自己都不記得了!”王羽怒斥一聲,將絹布遞給左手邊的江青楓,示意在堂上傳閱一圈。
郝秋光從頭看了一遍,罵了幾句:“你這小子年紀尚輕,胃口不小!居然膽大包天,連吃帶拿,收了人家這麼多好處,為人家謀了這麼多利益.”
結果越說自己聲音越小,連自己心中都惴惴起來。
他如今雖然擔任的是治安執事一職,看起來不大起眼,但其實在雲山派實力越來越強,疆域越來越廣的今天,他這個負責領內治安的執事其實權力也很大。
不單單是自家領地的治安,下屬宗門的領地,下屬宗門之間的摩擦和衝突,外來修士的身份排查等都要經過他手。
再加上他作為雲山老人,陸乾師弟的獨特地位,這些年刻意交好奉承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郝秋光自己又是個好麵子,愛賣弄之人。彆人一吹捧,登時就飄飄忽忽,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這些年收的禮物也多了,總會因所謂的朋友之義,作出不那麼公正的舉動,為這個也常常遭到陸乾的提醒和王羽的責罵。
現在和劉載酒清單一對比,郝秋光背上冷汗都下來了。
怎麼感覺自己也犯了不少事兒?
不行不行,等會兒就該退的退,該清的清。若是明日將我提審,跪在堂下,我還有什麼麵目活在雲山派中。
這些年真是昏了頭,我本是掌門師弟,各色資源要什麼沒有,何必收下那些家夥送來的三瓜兩棗?
鄭端看了,眼神中也帶了些緊張。
他是外事長老,更免不了與各大門派、各方勢力打交道,一些小門小戶為了攀上他,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各類年節時令的禮物也不少。
之前鄭端一直認為自己還算把持得住,縱然有些私交,但是並未影響公事,最多就是在權限範圍之內在陸乾麵前美言幾句。
但今日看來,這些看似合情合理,放之四海哪都一樣的舉動,竟然有不少已經觸犯了門規法度。
看來今後要更加謹慎,不該赴的宴就不赴了,不該收的就不收了,我道途還長,前程似錦,可千萬不能栽在這些蠅頭小利上。
監察執事蘇硯倒是心中平靜。
他本就是監察雲山上下舉動,負責維護公平,哪個有弄權亂法之舉,弟子對管理層的安排和決斷有質疑的,都要由他出麵審理,發現問題的,再移交罰罪堂處理。
他是管理層的監督者,位置特殊,本身就為人所畏。再加上他自身冷靜縝密,處事周全,不近女色,滴酒不沾,所以哪怕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其實是個平和之人,但也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疏離感,主觀上變得難以接近。
所以這些年拒絕了一些試探性的誘惑之後,蘇硯一直保持著清正廉潔的狀態。
此刻看了長長的絹布,倒不曾有什麼緊張,反而有些懊惱。
隻因劉載酒作為管理骨乾之一,犯下這許多大錯,他竟然事先沒有察覺,作為監察執事,著實有些失職,也要被問個失察的過錯。
絹布傳遞一圈,又回到了王羽手中。
這位向來以手段酷烈聞名派中的罰罪長老最後掃了幾眼,冷聲宣判:“內門弟子劉載酒,利用職權,與斑斕劉家勾連,結成團夥,欺上作亂!”
“濫用職權,玩忽職守,此乃瀆職之罪!”
“收受賄賂,輸送利益,此乃受賄之罪!”
“包庇犯罪,為虎作倀,劉家近些年來手中之命案,你便是最大的幫凶,亦有凶殺之罪!”
“欺瞞師長,勾連下屬,此乃犯上之罪!”
一樁樁一件件數來,劉載酒身軀再次顫抖起來,低頭不語。堂上眾人神色各異,臉色複雜。
“你認罪麼?!”
在現在,就要迎來我的終局嗎?
劉載酒眼前,忽然劃過了那個活潑可愛的影子,緋紅的臉頰好像正在身前。
他重重叩首,顫聲道:“弟子自知犯下重罪,隻是隻是弟子剛剛感應到築基機緣了!”
堂上諸人都是一驚。
“如能築基,必將為我派赴湯蹈火,以死贖罪!”
“再則,加之往日微末苦勞,能否再給個機會?”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羽,麵對一個即將成型的築基羽士,這……
就聽王羽冷冷說:“你以為,我沒給過你機會?”
劉載酒猛然抬起頭來。
“那你覺得,為什麼通報鼓山趙家案件的傳訊弟子,第一站會去你那裡?”
劉載酒雙拳緊握,慘然一笑。
原來如此,是我自己鬼迷心竅,放棄了最後的機會。
在他的悔恨之中,王羽下了判罰。
“數罪並罰,剝奪劉載酒雲山派內門弟子身份!處以梟首之刑!”
劉載酒再次叩首,就聽他澀聲道:“弟子……認罰。”
“唯有最後一個請求。”
“你且說說?”王羽閉上了眼睛。
劉載酒祈求道:“請千萬千萬,不要告訴玲瓏。就說,我在任務中犧牲了,可以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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