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鹹陽城裡秋光明媚。
宮中大大小小的假山無數,青苔已然長了厚厚一層,像是鋪上去的綠色地毯。陽光照射在假山上,青苔茵尖上似是被渡了一層淡淡的金粉。
園林裡飄出濃鬱的瓜果香味,宮女們忙著用瓜果製作香料。
大大小小的湖泊相連,水光澄澄,湖麵上的波浪都泛著金色的光。
宮中各處宮女宦侍,都井然有序。
恒陽宮,樞機閣裡。
幾個膀大腰粗的工匠係著圍裙立在扶蘇麵前,一個個低頭喪氣。
他們的衣服上沾滿了顏色不一的泥塵,花花綠綠。
這些圍裙,也都是皮革製成的。
“太子,不是小人不用心。實在是我等剛剛才對這配鐵的比例有所掌握,至於要開展大規模的冶煉,更是難上加難。”
“太子仁心昭昭,心係於民,這就又提出改進煉銅的技術。隻是小人等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上座。銅案上盛放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放著一塊閃著白光的鐵。
扶蘇穿著青色袍服,衣服上用金線繡著龍虎的圖案。扶蘇正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這鐵,反複摩挲。
他又拿著七八年前秦國的鐵塊對比。
明顯新的純度和密度都更高,被切割後截麵平整,光滑流暢,沒有一點雜質。
扶蘇甚至能在這鐵塊上把自己的臉看的一清二楚。
“看得出來,七年了,你們鍛造的工藝越發精湛純熟了。這超出了我的預期。但是七年過去了,你們拿出來給我的,卻仍舊是這麼一小塊鐵。”
“若是我不回來,也許這一小塊鐵都拿不出來。反正乾是乾了,就沒乾那麼多是吧?”
師傅們雖然在冶煉的時候,確實偷過懶,休息過幾天。但是他們自認為,就算他們夜以繼日的乾活,也拿不出扶蘇想要的數量來。
而且太子這廝,他自己不親自去下礦坑看看,根本不知道冶煉鐵到底有多難。
就這麼一塊裡裡外外打磨得都像是水晶一樣的鐵,耗費了他們三年多的時間!
就有這麼難。
“太子,實在是冤枉啊!太子雖然不在,可是小人幾個每天都在礦場馬不停蹄的乾活。”
“是啊,是啊。腰也粗了,頭也圓了,說話也不臉紅了。”扶蘇修長乾淨的手指不斷地輕叩著案麵。
幾人麵上浮起羞愧之色,將頭低得更低。
“你們呐,還是不懂得這些鐵對天下人來說有多重要的意義,也不明白這些利器對於我秦國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果這些器物能夠製造出來,你們可以拯救成千上萬人的性命。”
“固然身在鹹陽,可是你們也應該聽到消息。現在天下各地經常有洪水、瘟疫、乾旱、地震。戰爭固然平息了,可是天災就沒有斷過。”
“如果把這些東西用在農具上,一個人就可以乾兩個人的活,到時候就能種出更多的糧食。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去。”
“若是再用在兵器上,以後秦國就沒有對手。秦國沒有對手,那麼天下就沒有戰爭。”
“一個個的,都明白嗎?”
五人低頭歪著腦袋。
“太子,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不敢不敢,每次都是這樣說。隻有把你們叫到我麵前來挨一頓訓斥,回去之後才能規矩幾天。彆以為幾位有著手藝,我就不敢殺了你們。”
這話幾人聽了七八年了,也沒見扶蘇真的動手過。
“都滾吧。下個月拿不出新銅來,都回家用手刨地去!”
幾人緊張起來,這次給的期限明顯比過去要短。
“太子,您雖然已經為小人爭取到了鹹陽城郊處的礦場工地,直接在礦地上取材更為有效。這比過去僅僅是宮中巴掌大的地方冶煉新鐵方便多了。”
“但是我們隻是太子麾下的工匠,甚至無有官製,隻是靠著太子庇護能夠在礦場裡隨意取材。”
“煉出一塊鐵來,往往要經過千錘百煉啊!”
煉鐵是真的工藝複雜,要從粗鐵中去除所有的雜質和碳,是非常折磨人的過程。
“至於這煉銅,比煉精鐵更難。配比又要重新一遍遍試。”
這些匠人說著,一張張白皙圓胖的臉上都冒著汗。好像他們現在就是在鍋爐房裡一樣。
扶蘇盯得他們直犯怵。
“那就再給你們兩個月。我再給伱們征召調撥一批工匠。”扶蘇望著馮敬,“我記得當初在楚地曾經抓獲一批工匠,他們現在在哪呢?”
“應該和那十萬楚軍一樣,正在押送前來鹹陽的路上。”
“我去請君父,讓這些工匠也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