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扶蘇不斷地吸納壯大自己的隊伍後。他一直所期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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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張蒼每日帶兵奔波在外,不是打擊某處地方豪族,就是追擊在小樹林、山穀裡致力恢複祖先們光榮傳統——淫奔之風的少男少女。
這不,打擊的時候還有意外收獲。抓到了一夥強盜。
張蒼的人生就沒這麼滿足過。
孔鮒一向名氣很大,他很快就和張蒼一拍即合。張蒼白天忙於公務,晚上就和這位大儒坐而論道。從列子到韓非子,他們幾乎是無所不談。
這種日子實在是爽快啊。
不知不覺間,三月到了。
淄河邊上成群的牛羊點綴在綠油油的坡地上。紫燕飛舞而過,尾翼略過水麵。清澈的溪流裡,一簇簇魚兒遊來遊去。
園林裡,一簇簇鮮花盛開著,鮮紅色的花朵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格外絢麗。
人的生命,在春天的時候也是格外生機勃勃。
扶蘇正坐在雅舍裡,看著上造相裡車打造出來的文章。
他就上了十篇內容,還是圍繞過去墨家祖師爺定下的目標。
“兼愛”“非攻”“尚賢”“尚同”“天誌”“明鬼”“非命”“非樂”“節葬”“節用”等……
相裡車給扶蘇一一講述這些細則內容。墨家就是做文章,也和其他流派不一樣,他們不會給你講大道理,隻是告訴你‘尚賢’、“尚能”怎麼做。
“儒家講究一個推。推己及人。要做到兼愛,就得從倫理有序的愛開始推。這件事,就得君王自己做表率。”
扶蘇聽著,莫名想到了嬴政。不止嬴政,還有曆史上各類帝王。近一點的比如趙武靈王趙雍,做了自己以為對的事情,導致自己的死亡,兒子們自相殘殺,國家從此走向衰落。
“這些事,恐怕在君王身上做不到啊。君王若是對兄弟妻兒講愛,那國家的民眾怎麼辦呢。”扶蘇就直接告訴了相裡車,“這種東西不現實。我需要你在這些做法上,分劃人群。”
“君王做君王該做的事情,臣子做臣子該做的事情,庶民的生活有所保障,甚至能有更進一步發展的空間,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食肉者的機會。等到做完了這些,再來講究愛吧。”
相裡車拿給扶蘇的兼愛,著實讓扶蘇聽著心裡發毛。“再說了,愛都是平日裡自己一點一滴做出來的,又不是張口閉口喊出來的。整天張口閉口說愛,怕是會惹得彆人反感吧。”
相裡車皺著眉,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五次他來找扶蘇了。
每次扶蘇總能挑出一大堆毛病來。
“君侯,您要這麼說的話,那這件事我可就乾不了了。”
“上造——莫急。我是覺得,這些話若是明著寫上去,恐怕反而招的眾人不喜愛吧。我看著人人都喜歡反其道而行之,若是提倡講愛,勢必有人反其道而行之。”
上造車皺著眉,“太子,您這就是因噎廢食了。兼愛那是人類社會最終要實現的目標。”
“太子之前的設想,不也是為了實現這些事嗎?”
“讓國家施加好的政策,做到合理地調理人的欲望,給予人足夠的物質生活,使得國家能夠風調雨順。”
“太子自己都說了,民眾不需要被救,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去領導他們。而君王治國最重要的是引導民眾。”
“太子說,君王要把心思都放在引導百姓除去內心深處不合理的欲望,安分守己的事情上。”
“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就要讓一個國家的君王、丞相、將軍,上卿、大夫們做到向下看,以為民做事為旨,而不是都將目光往上看。”
“這些話是太子說的吧?”
扶蘇坐正,“此乃吾之誌也。”
“既然太子有此意,為何不讓我把這些話寫上去呢。這就是太子愛民的表現啊。”
扶蘇十分認真地問,“您難道不覺得,把‘愛’這樣的字眼寫在書上或者活出來會讓人感到難為情嗎?”
相裡車振聲,“愛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麼好難為情的。”
就在兩人商討著細節的時候,忽然間,馮敬立在門口。
“太子,季布求見。”
相裡車一聽是季布來了,眼睛都亮了。“季布未來可為大將啊。”
扶蘇不做聲,這小子上次在虎賁衛麵前風光了,之後人人見到他都是喊大哥。
虎賁衛又一次被外來人給征服。
漸漸地,眾人都開始不再懷疑扶蘇的眼光,踏踏實實做起了自己的兵卒。
而季布也終於麵對了現實,安安靜靜地繼續做戍衛。
季布進來後。
扶蘇沒有問他來做什麼,而是說,“我聽邵平說,你曾經打算在一個夜晚逃跑。是因為你認為我給你的職位太低了,可是你為什麼最後又沒有離開呢?”
相裡車聽到這個,一臉震驚。還有這回事。
邵平則一臉迷茫,那對豆子般的小眼睛驀地瞪大,我從沒有對太子說過這回事情啊。
當大家都感到扶蘇在難為季布,為季布捏一把汗的時候。
季布卻昂起頭,很認真地說,“我因為太子的賞識而得以到太子身邊侍奉,這本來是太子有恩於我。又怎麼能夠因為太子給的職位太低而離開呢。”
“這不就相當於一個很渴的人路過去向人要水喝,等喝到了水解了渴後,就立刻對人說,你這水不夠甜嗎。”
“我季布不會做這麼可恥的事情的。”
扶蘇聽到,頓時哈哈大笑。
“善哉!善哉!”
“方才上造車剛誇耀伱,說你是可以為大將軍的人啊。”
季布聽到,也將目光落在那個年長者身上。不知道為什麼,太子身邊總是有很多老好人,願意提攜自己。上造車已經是第三個老是動不動幫助他的人。
看得出來,太子身邊的人都很有品味。
扶蘇看著季布老臉一紅,知道他一定是把這話往心裡去了。
“季布,你為何要見我啊?”
季布想起自己的來意,頓時不好開口了。“聽說……聽說太子打算去淄河邊上打獵,卑職想隨太子一起前去。”
眾人望著季布,紛紛笑而不語。
“準。”
季布出了門,一顆心砰砰砰跳的厲害。
而劉季、夏侯嬰、馮敬等人則立刻圍上來。
“怎麼樣,太子說什麼了嗎?”
季布一臉嚴肅地說,“太子對我等厚恩,我們怎麼能夠不知足呢。”
劉季跺腳,“所以你見到太子一句話都沒說啊。”
馮敬細心,看到季布臉色不太自然,“那你都對太子說什麼了啊。”
季布支支吾吾,“我撒了個謊。我說我想問能不能跟著太子去打獵。”
話說完,季布更是感到難以麵對自己的良心。“不行,我要回去告訴太子實情。”
眾人拉住季布,“你都已經出來了,現在回去做什麼。”
“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太子對我這麼好,我竟然撒謊欺騙太子。不行,我要回去麵見太子。”
三個大男人,硬是沒把季布給按住。
就這麼著,季布又跑回去了。
劉季站在走廊裡,一臉驚愕地望著季布,“我跟你們講,季布這次鐵定把我們三個都給賣了。”
果不其然,季布真的返回去向扶蘇說明實情了。
不過這一回,隻有扶蘇一個人在雅舍裡。
扶蘇正穿著白色的深衣彈琴。
雖然季布聽著,這彈得也不咋地。
“怎麼樣?”
“好聽。”
“你一天要見我兩回,到底所為何事,說吧。”
“太子,卑職方才撒謊了。卑職是回來告訴太子實情的。”
扶蘇不說話,隻是慢條斯理地擦著琴弦。
“卑職跟在太子身邊,快要三個月了。不是巡邏,就是跟著太子打獵。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才是頭。我們都希望請太子給我們機會,讓我們也能夠一展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