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將士們沒有喊出來,但是扶蘇其實已經聽到了。看他們瘦骨嶙峋、麵黃肌瘦就知道這些年他們過得如何了。
也是看到了這些將士,扶蘇才有信心去做接下來的事情。其實扶蘇也很擔心,他完成那樣的大事後,會不會有人說不好的話。
史書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可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作為兒子,去背刺父親,這是違背倫理的。
任誰都會有點心理障礙。
但是百越的將士們,讓扶蘇打消了這些念頭。
之後任囂和扶蘇講了他們大戰的經過,還有就是現在整個秦國正在征調民夫修建靈渠的事情。
他們明裡暗裡,都在暗示扶蘇一些東西。
時不時又誇讚扶蘇。
這不禁讓扶蘇想到當初他攻打楚國的時候,那個時候將軍們和他不是很親熱,因為扶蘇打仗的作風和他們想象的不太一樣,對待戰爭的態度也讓他們感到很異類。
現在則不一樣,扶蘇就像那軍營裡的美少女,每天都有一大幫人圍在身邊跟前跟後。
他們現在才懂得,有家不能回、有家回不了的感受。
他們才懂得戰敗者的心情,才懂得失去親人是什麼感受。
百越這一戰,艱難的戰爭過程不僅僅讓民眾對嬴政大失所望,更是用一種幾乎殘忍的方式廢除了軍功爵製。
百越戰爭是怎麼廢除軍功爵製的呢?
須知,製度,本來就是個無形的東西,但是它確確實實存在。固然無形,可是它能保證很多人的利益,這是人類合作的基礎。
但是,製度是為人服務的。
當五十萬的大軍,剩下十幾萬人。
這個製度已經被毀滅了!
人在經曆了死亡和失去之後,內心深處已經失去了對於軍功的渴望,那一刻起,軍功爵製就失效了。
隻是曆史總有它的遺憾之處。攻打南越的將士們死心了,不想再戰爭了。但是曆史上的他們永遠都沒有辦法回到鹹陽城,沒有辦法把他們想法告訴統治者,告訴後代,告訴家人。
但是儘管如此,用戰爭消滅了大量的人口之後。
軍功爵製失去了人的支撐,本身就開始在逐步退出曆史舞台。
扶蘇在廣西一帶住了七八天,他感覺到眼下正是他改革甚至於廢除軍功爵製的大好機會。
而士兵們根本不願意在此受苦,他們也不想再去掠奪他人的家園,他們隻想回家,隻想找母親。
尉繚看到前線戰士們是這種情況,也是感到憂心忡忡。
很快,二月到了。
黑色的灰燼上,冒出了新芽,春雨一場又一場,將黑色的灰燼蘸濕,與土地融合。
桃花開了。
將士們回家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在錯誤的時間、發動一場名義不正的戰爭,是嬴政犯下的過錯之一。
扶蘇坐在小築裡,他在等待一些消息傳來。
——
鹹陽城。
二月到了。
秦國人敬愛的太子離開了鹹陽城,他走的時候庶民們為他送行。
隻是庶民們並不了解,危機從此降臨在恒陽宮。
扶蘇一走,嬴政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了陳平。
嬴政覺得陳平這人簡直可恨,他一定在背後動不動教唆他的兒子,使得兒子與他父子離心。
“這個陳平,心思詭譎啊,必須除掉他。”
隻是嬴政剛打算找人殺了陳平,朝中立刻有諫議大夫站出來說,“有人造謠太子詹事。請陛下明察。”
嬴政自然麵色發青。
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一刻,嬴政意識到了這個陳平到底有多恐怖。他的眼線已經布在了嬴政身邊。
也就是說,嬴政的一舉一動,都在他掌握之中。
這其實是陳平給嬴政的一種威嚇。今天隻是上諫,他日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說不定。
這才是陳平的能耐,他夠膽魄,敢算計嬴政並且能算計成功。
須知詹事,太子卿,掌太子家,統領太子宮臣,秩二千石,詹事丞副之。
陳平早就升職了。詹事已經可以為半卿了,相當於太子的丞相。
這樣高的位置,使得陳平得到了更多便利,比如和朝臣們建立關係,給太子培養耳目。
扶蘇早在走前,就擔心這種事發生了。
他怎麼可能不留個後手。
邵平在宮裡聽說了這樁事,嚇得立刻跑來找陳平商量。
陳平卻一笑了之,“放心好了,太子之前都安排好了。”
皇帝陛下,太子早就防著他了。
——
原來,早在去年年底的時候,扶蘇知道自己要去百越,他就在懷疑嬴政的目的了。
他父親大概是想要把他多年的經營全部毀了才能安心。
所以在正月年祭開始前,嬴政按照慣例在臘月之前會見了來自各地的將軍和臣子。
當嬴政忙著接收臣子和將軍的獻禮不亦樂乎時,扶蘇和陳平就已經在謀劃這些事了。
“太子明知為計,還要前往南越。此行注定必有變故。陳平在宮中,勢必一切為太子謀劃。就怕計劃趕不上變化。”
扶蘇也是淡漠笑笑,陳平這是在勸他不要感情用事。嬴政是不值得相信的對象。
“我這一走,恒陽宮勢必要死幾個人。我的父皇幾乎一生呼風喚雨,不會容忍我殺了趙高、嚴重打擊他私權而不付出半點代價的。”
“所以我想在臨走之前,做點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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