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速戰速決啊。大臣們都在外麵等著呢。”
原來就在扶蘇和嬴政兩個人‘爭吵’的時候,殿外蒙恬兄弟兩個和其他秦始皇的堅定擁護者因為得知太子單獨覲見始皇帝,和秦國宗室高官、貴族大臣產生了巨大的分歧,雙方爭吵了起來。
也許有人以為,蒙氏兄弟是想衝進來救嬴政。
其實錯了。
嬴政執政五年來,把大秦帝國搞得烏煙瘴氣,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實。
而扶蘇則是眾望所歸。
尤其是他支持郡縣和分封並舉,改革軍功爵製這些,完全地迎合了時代的需要。
扶蘇更像個政治家。
嬴政則是個偏執的戰爭販子。
這麼一對比,那不是立刻高下立判嗎。
蒙氏兄弟正是因為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們沒有打算去幫助嬴政,可是他們也不打算支持扶蘇。
他們和其他臣子爭議的點就在於,“等裡麵的事情結束了,召見我們再進去。”
蒙氏兄弟不願意去給嬴政施壓。
他們希望讓始皇帝體麵點退出曆史舞台。
可是其他人就不這麼想了,他們對秦始皇那是懷著舊怨的。
“陛下多次揚言要廢黜太子。”
“陛下親自下令讓太子前去兩廣。不過經曆一個短暫夏季,這麼快又傳令讓太子回宮。天下哪裡有這樣做皇帝的人,哪裡有這樣做父親的人。”
太學裡的那些博士,本來就是親近扶蘇的。
他們自然是儘力地幫助扶蘇。
就是孔鮒,他也在給扶蘇據理力爭。
說實話,扶蘇一開始想著把這件事低調點辦了。
畢竟他也沒有什麼稱得上是對手的兄弟,也沒有什麼大臣和他做敵人。玄武門之變不可能在他身上發生,根本沒有替死鬼。
純粹是扶蘇發現他比嬴政更優秀,更適合坐皇帝這個位置,所以就乾了。
扶蘇一開始就知道,他和嬴政之間不會有玄武門之變。
他和嬴政之間隻是單純的父子權力鬥爭。
扶蘇自然儘可能想著要把這件事影響弄到最小,最好悄無聲息、水到渠成把它乾成。
這樣對帝國、對嬴政、對自己、對後代子孫、對民眾都好。
但是沒想到,這群大臣們不乾。
他們很多人都想要趁亂把水攪渾,以此爭取一份自己的功勞。
於是臣子們就互相劃分判彆,非要給蒙氏兄弟等人安一個罪名,說他們排擠太子,意欲何為。
殿裡吵得不可開交,殿外的人那更是各懷鬼胎。
他們大都想著借機親近扶蘇,以得到大的封地。
嬴政退位,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關鍵是扶蘇以後怎麼分封天下,那才是臣子們關心的事情。
他們才不在乎扶蘇以後怎麼麵對嬴政,怎麼麵對自己的兒子,怎麼麵對史書評價和後人評論的事情。
邵平附耳對扶蘇說了好些話。
嬴政見狀,可是四下已經沒有人了。
這個時候,又一個人進來了。
正是李斯。
嬴政見到李斯,下意識站起來,“李斯,你來了。快,快幫朕廢了這個逆子。”
李斯卻望著嬴政,呆愣了一下。
他站在了扶蘇的身後,輕輕地喚道,“陛下,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那一刹那,嬴政徹底心如死灰,他的臉色迅速地變灰變白。
手也在空中僵硬了。
扶蘇擔心地望著嬴政。
雖然這幫家夥都不是好東西,可是父皇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啊。
扶蘇心裡說著。
“行了,這個時候還是彆叫了。”扶蘇望著四人,“你們都先出去。”
“朕與太上皇有話要說。”
嬴政聞言抬首驚愕地望著扶蘇,“你……”
“你……”
“你這個逆子。”
“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生你。”
四人望著近乎癲狂的嬴政,他的頭發已經自己散落下來,至於威儀,全然沒有。
偉大的秦始皇,屬於他的時代終於謝幕了。
殿門被重重地合上了。
大家都不知道,當天嬴政和扶蘇都在殿裡說了些什麼。
反正出來之後,始皇帝不哭不鬨,寫了退位詔書和禪讓詔書,就此在驪山行宮住著了。
父子兩個,壓根就沒打算給外人議論的機會。
肉,還是爛在自己家的鍋裡才是。
——
那天在大政殿裡,嬴政和扶蘇兩個人麵對麵坐著。
嬴政一句話都不說,隻是氣得閉上眼睛。
扶蘇沉默了半晌,“這一天是注定的。”
扶蘇還沉浸在愧對嬴政的情緒之中。
嬴政卻早就麵對了現實。
他失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打擊私權那才是最痛的。今天這個事,雖然發生的讓他極其不理解,為此痛苦憤怒。
但是對於給扶蘇傳位的事情,嬴政早就設想了很多。
嬴政就算是昏了,他的水平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畢竟是祖龍。
“作為兒子,造反自己的父親?誰會容許你做皇帝?!”
嬴政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回響著。
“是父親禪位於我。談何造反之說?”扶蘇望著嬴政,“這個事情,我早就想過了。”
“禪讓?”嬴政扭了扭脖子。
“《竹書紀年》裡說,堯舜禪讓的故事。我一直都記得。”
“《竹書紀年》?”嬴政恍然大悟,“原來你那麼早就……”
“我們人,活在這副皮囊裡,一切都受製於這副皮囊。一旦身體開始衰老,思維也開始跟著轉變。我看到了史書上太多的皇帝,早年英明,晚年昏庸。”
“我曾經期盼著父親您不要走上這條道路,並且也給過機會,可是沒想到……”
嬴政的雙手放在袖子裡,“住嘴。我不是你能來議論的。”
“分封,一旦開始,就注定沒有回頭路。過不了幾十年,天下又要再起戰爭。”
扶蘇卻道,“不。隻有中央權力大,天下才是一家。不管是分封還是郡縣,道理都是一樣的。隻有我是最強的,天下才是一。”
嬴政何其智慧,這番話,旁人自然是聽不懂的。
但是他不會。
“一樣的?”
“對。本質是一樣的。就算是郡縣製,他們在地方還是會自己分小王、大王。那是因為人本質就是有私欲的,對權力是有極大的渴望的。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嬴政和扶蘇再度對望。
“你打算怎麼做?”
“以關中為基本盤,輻射控製全天下。不管是方國還是郡縣,全部都要聽從皇帝的命令。”
嬴政側過頭去,不願意再看扶蘇,仿佛很是羞愧。
但是他是個不會服輸的男人,倔強的他不肯承認自己敗了,便詢問緣由。
“你謀劃這件事多久了?”
“不久。”
“起碼三五年了吧。”嬴政捋須,他以為是他當初派他攻打楚國給了他軍權培養了他對權力的渴望,所以導致今天的局麵。
“倒也沒有。不過十五年的時間罷了。”
“這麼久!?”
“您說的,是我不夠狠。”
嬴政盯著扶蘇,“原來如此。你確實不夠狠,不過,你至少證明了,君王不是靠夠狠就能夠坐穩天下的。”
“我累了,你退下吧。”
扶蘇站起身。
他想要勸嬴政回去休息,其實他也不急。
他發現了臣子的貪婪,那是駕馭他們的根本。隻要他手中有著分封天下的權力,那麼他們都是自己馬前卒。
對於臣子,扶蘇已經有了相當的把握如何控製他們。
但是嬴政以為扶蘇在急著要向他索要禪讓詔書。
“帛書和筆留下,我給你寫。寫好後命人給你送出去。”
“讓門口那幫豺狼都滾回家去吧。”
“宮裡發生的事情,就在宮裡結束。”
扶蘇隻覺得心中透著一股子寒意。
“是。”
扶蘇站起身,走出了宮門外。
左右驚慌上前,他們好像都擔心皇帝把太子在裡麵給生吃了,“太子……”
章邯使了個眼色,命令守衛將大門關上。
扶蘇對眾人道,“大政殿的門,從來就沒有關過。就這麼開著吧。”
大殿裡,嬴政坐在一片陽光之中,在帛書上一筆一劃寫他的禪讓詔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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