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對他的態度前後翻轉之快,讓他的心變得越發冰冷,已經不再信任什麼人了。
即便是有,他也不會像過往表現得那麼熱情了。
他的那些門客們,過去有百人之多。後來紛紛轉投他人門下。
在高位者麵前,下位者總是把人性的惡演繹的淋漓儘致。
高位者是剝削的受益者,同時也是剝削的受害者。
權力讓他們住在了高閣之上,但是也把他們束縛在了高閣之上,遠離了真誠、信任,還有——愛。
“大哥。”
昌文君長了好多的白頭發,看起來比熊啟都要蒼老。但是他的玫色玉佩始終保持瑩潤的光澤。
他兩眼微微猩紅,得知大哥回來的消息,簡直讓他虎軀一震。
“你終於回來了。”
熊毅抱著熊啟,他不再是過去那個鮮衣怒馬少年侯了。
熊毅的額頭上莫名冒出來許多條橫紋。
熊啟望著這個弟弟,一時間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身體還好吧?”
熊毅歪著頭,“還再能活個幾年。”
在巴蜀一帶的日子,給熊毅造就了終生的傷病,這也是他怨恨秦始皇的根源。
“不談這些。如今二世當政,屬於我們的時代又來臨了。”
“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懂知恩圖報的,當初是我們聯合起來,幫助他登上了太子之位。如今他繼位之後,竟然懂得第一時間把哥哥你召回來。”
“沒想到趙政的兒子這麼有良心。”
“十幾年了,經曆了這麼多年的隱忍和屈辱,終於又到了我們出頭的日子。過去一百年裡,鹹陽城裡,那都是我們熊氏一族的時代。”
“過去,我們熊氏一族是多麼榮耀,多麼輝煌。數百個家族依附於我們。”
“可是現在呢。隻剩下我們自己了。”
熊毅十分激動,舉著拳頭揮舞著。
在這個時代,宗族的觀念深入人心。
家族的興衰,對於一個族中的成年男性來說比起戰功更為重要。
一旦回歸太平時代,男人想的事情就是繁衍,繁衍,不斷地繁衍。
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獸群落一樣。
被選為首領的最強者,會不遺餘力想要壯大自己的家族,以讓自己身體裡的血液以另一種形式永遠地在大地上流淌著。
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現在大哥回來了,我們熊氏一族的振興也是時候了。”
熊啟對此並不感到興奮。
他的父親拋棄過他,這是他一生的陰影。
很難想象,在嬴政沒有逼迫他造反的情況下,他如何去麵對自己的兒子。
熊啟是不關心下一代的,他停留在昭襄王在世時父親給他留下的傷痛之中。
他甚至都厭惡養育下一代,更加不要說關心家族人丁興旺的事情。
兩個嫡子雖然有意奉承討好他,但是熊啟總歸感到疏離。
“大哥,你怎麼又不高興啊?”
“我不理解。”
“為什麼隻要我一和你商量大事,伱就做出這副表情來。”
“大哥,大哥你說話啊大哥。”
熊毅的叫嚷多少有些哀怨。
“彆吵了。”熊啟摸了摸自己的鬢發,“二世繼位,雖然把我召回來了。可是並沒有說為什麼把我召回來。也許隻是讓我過來恭喜他而已。”
“啊!?”熊毅頓時憂憤。
熊啟沉浸在悲情之中,可是熊毅實在是太聒噪了,把他從那種悲傷幽怨的氛圍之中給拉了出來。
“現在,皇帝陛下可能對我有三種安排。”
“第一,讓我繼續留在鹹陽城。”
“第二,讓我回到潁川郡繼續擔任我的監察之職。”
“第三,給我一塊地,讓我自立為王。”
熊啟總是吊著一副喪臉,談論重大的事情。
他說完話後就像是秋天的蟬一樣,完成了任務就開始掉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熊毅驚問,“那然後呢?”
“大概率,他會給我第三條路。但是這條路,會比另外兩條路都要艱難。”
“為什麼?”
“因為第三條路,聽起來過於美好。”
“可這是哥哥你應得的。”
熊毅一開口,熊啟就想發笑。
“什麼叫我應得的。”
“大哥為當今陛下做了那麼多事,如果陛下不給您分一塊國土出去。那還有什麼算得上是報酬呢。”
熊啟則反問,“一個原本可以子承父業的人,他為什麼要讓父親中途禪讓;原本他可以繼承一個全盤郡縣製的國家,為什麼要選擇突然間向臣子靠攏呢。”
“這很矛盾。”
熊毅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管他呢。大哥一定要做王啊!”
熊啟剛剛返回鹹陽城,他在盤算另外的事情。一些會讓熊毅聽了大叫抓狂的事情。
扶蘇的位置,恐怕未必有那麼穩當。
大軍調回來,也是為了防範什麼。
這小子一定在背後醞釀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大事。
“你住在鹹陽城裡,就沒聽說過關於分封的風聲嗎?”
熊毅搖搖頭。
“二世做事一向謹慎,宮裡沒有任何風聲出來。”
“好吧。”熊啟咬著牙,“真是個難纏的對手。”
熊毅不明白,“陛下怎麼說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他呢。”
熊啟不再說話。
——
伴隨著任囂率兵十多萬精兵返回鹹陽,各郡縣的武將們也都陸續來到了鹹陽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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