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搓了搓手掌,晚上山裡濕氣重,人凍得手有些僵硬,手掌越搓越熱乎,老道士嘿嘿說道:“小兄弟,來日方長嘛。”
“?”
“!”
晉安蛋疼看著老道士,晉安果斷以羊雜麵相要挾,然後趕緊岔開話題,打斷老道士繼續往下聊。
“人頭蠱?老道你見過這種蠱蟲嗎?”晉安讓老道士解釋解釋。
“蠱,源於巫術之一,盛行於南蠻或草原,在康定國很難見到,因為在幾朝之前,曾發生過京城巫蠱之亂,巫蠱企圖染指帝位,後來被屠戮一光。僥幸逃過追殺的人,一部分逃到了南蠻雨林,一部分逃到了塞外草原,才得以苟延殘喘,逐漸恢複元氣。”
“這蠱,算是五毒一道,不入陰祟,所以剛才小兄弟你給人頭蠱王腦門貼一張五雷斬邪符時才會起不到效果。”
“這蠱在老道我走南闖北的這麼些年裡,見過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在康定國已經很難見到……”
這人頭蠱究竟屬於百蟲裡的那種蠱蟲,就連老道士也一問三不知,按照老道士猜想,這種人頭蠱寄生在人的軀體內,以人血肉與精氣神為食,起初應該是蠱王產卵在肉類食物上,然後通過飯菜給人下蠱。
當這些蟲卵被人吃進肚子裡後,在人的體溫孵化下,開始破卵而出,然後鑽進人的血肉裡生存。
等人頭蠱長大些後,開始順著血管循環,鑽入人腦,一點點蠶食人腦。
因為頭顱關乎著人平日裡的言行舉止,有蟲豸鑽進腦子裡,人開始出現各種古怪行為。
具體可以參考薛家大少爺薛雄。
這也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蠱蟲隻出現在梅雨季節,薛雄為什麼每到下雨天就會病症加重的原因了。因為毒蟲喜陰暗潮濕天氣,適合的氣候,能有助於它們更快生長。
最後,在第二年的梅雨季節到來,人頭蠱徹底成年,開始自動朝蠱王方向歸巢。
聽了老道士的猜想,晉安幾人也都深表讚同,隻有這個解釋最合理了。
這個時候,膽子奇大的李護衛,在地上那顆還在冒著烤肉熱氣的人頭蠱王邊蹲下大肚腩身子,他居然一點也不嫌惡心,也不怕人頭蠱王沒死絕,給他咬斷了手指頭,居然主動伸手進嘴裡一陣亂掏。
然後捏著鼻子,強忍惡臭的掏出人頭蠱王裡的那幾張紙條。
這些紙條說來也是奇怪。
被人頭蠱王咀嚼了這麼久,居然一點都沒爛。
李護衛一隻手捏鼻子,一隻手去扒拉紙條,過不多久,他驚訝朝晉安幾人招手:“晉安道長,你們快來看,這張條上寫的好像不是何老爺那位大伯的生辰八字。”
“這裡一共有兩張紙條,都不是何老爺大伯的生辰八字。”
晉安、老道士他們也好奇湊過來,問李護衛為什麼這麼肯定?李護衛說,這兩張紙條上都寫著彆人名字,沒有一個人名字是何良疇。
幾人聞言大吃一驚,結果這一看還真是。
晉安沉吟了下,說桃源村裡一共獻祭了兩波人,分彆是桃源村本地村民,以及嶺前鄉的張家。獻祭兩次,替兩人改頭換麵,改為貴人命。莫非這紙上的生辰八字就是那夥古董商人要改命的兩人?
這事還得回到府城,請何府大夫人幫他們暗中調查下,這事牽扯到何家祖宅與張家祖宅,相信大夫人會很樂意幫忙。
可另一個問題又出現了。
既然這兩張紙條,都是要改命格之人的,那第二張紙條是怎麼送入地下金棺裡的?
如果那夥古董商人重回桃源村,不可能沒發現到玉遊子圍著人皮旗鼓布下的五帝銅錢陣吧?
最後晉安猜想,對方作為奇人異士,手段肯定不止一種,應該是不需親臨也能把生辰八字送入金棺裡,比如探囊取物,焚香上聽…光他知道的道術裡,就有二種方法可以辦到。
就像他與玉遊子都修有道術“探囊取物”,不需要刨土也能取出金棺一樣。
估計對方也是擔心擅自動土,會破壞了桃源村裡布下的環環相扣風水局。或者是忌憚金棺裡的人頭蠱王,要不然也不會另外打生樁,用來以邪壓邪了。
但這些都是晉安的個人猜測。
隻有親自質問當事人才能清楚此中來龍去脈。
“幾位道長,你們說,那夥極有可能來自塞外草原的喪儘天良古董商人,如果真的是在一開始就盯上何府,在大夫人那邊失利,這才不得不轉而獻祭全張家的人命來更改他人命格…他們騙走何老爺大伯的生辰八字,會不會是還沒死心,還想著繼續獻祭全何家,奪走何老爺與大夫人的貴人命格?”
李護衛的話,打斷了晉安的沉思,大夥都覺得他這個猜想不無可能,等回到府城後,讓大夫人萬事小心,提高何家警惕。
晉安皺眉,他根據現有的有限情報,作出分析道:“現在我們憑手裡的線索,已經大概了解到這些古董商人的能力……”
“起碼有一名風水高手、一名擅長草人替身術的偶人、一名擅長下蠱的巫蠱,再聯想到他們曾從陰陽先生手中奪走一口斬蛟刀,有可能他們中還有一名擅使兵器的江湖高手……”
聽著晉安的分析,老道士和李護衛對視一眼,眼裡苦色,娘啊,這不管怎麼算,對方都比他們人多勢眾啊。
他們怎麼看都處於人數下風啊。
對方各個都是能人異士高手,而他們中,老的老,胖的胖,老弱殘兵形容他倆都不為過啊。
很顯然。
晉安也是想到了這點,所以他眉頭才會緊皺。
今日他們毀了無頭村,以後不能再傷天害理,篡改人命格,估計已經對那夥暫時目的不明的古董商人傷筋動骨,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但好在。
這趟也並非毫無所獲。
如今他身價富了,大不了他事後再強化幾次符兄,符兄記仇,乾死他丫的,賣麻批。
無頭村事已了,晉安他們決定徹底毀去這座人吃人的無頭村。
默記下兩張紙條上的生辰八字,幾人開始收集一地死人頭,然後拾來乾柴與乾草,堆放進每座房子。
好在桃源村荒涼了這麼久,村裡雜草、樹木叢生,最不缺這些燒火乾柴。
當忙完這些後,天際微微泛起青芒,這是夜裡濁氣消散,清氣重新降臨,黎明到來前的征兆。
終於趕在黎明前,眾人忙完一切,在沈氏跪著嚎啕大哭中,晉安一把火,燒了整座村子。
劈裡啪啦。
乾柴在火焰裡越燒越旺。
過不多久,大火便蔓延至全村,熊熊火焰把半邊天都燒得泣如血,仿佛就如此刻的沈氏心境。
人生大起大落,恍如隔世。
一念花開,一念花落,於喧鬨中安靜,於安靜中沉靜,當再回頭看看,已塵歸塵,土歸土。
物是人非。
不勝唏噓與感傷。
沈氏哭得悲慟,哭得淒涼,哭得撕心裂肺,懷裡緊緊抱著一隻包袱的她,哭得解脫,那包袱裡,抱著一對苦命人兒的人皮。
“小秋,小林,不分開了,咱們一家人不分開了,娘這輩子死也都不撒手了。謝謝你們還能原諒娘……”
“謝謝晉安道長。”
“謝謝陳道長。”
“謝謝玉…玉遊子道長。”
“謝謝李大善人。”
“謝謝削劍大善人。”
沈氏緊緊抱著懷裡一雙孩兒,哭紅眼的這位霜發駝背老婦人,倔強的朝晉安他們,一一鞠躬道謝。
把李護衛和老道士感動得鼻子酸酸,眼眶紅通通,尤其是李護衛感觸良多,已經忍不住在抹眼淚了,哭著朝晉安說他這輩子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被人道謝喊大善人,原來這就是救起落水之人的感覺。
晉安強忍著眼裡的沙子,扶起沈氏,為了避免被大家看到他眼裡的沙子,於是急忙說道:“沈施主,我能否向你請教一個問題。”
“你可有下葬過一位跟我和我師叔穿著同樣五色道袍的道士?”
沈氏聽了晉安的話,她下意識看一眼站在晉安身邊,一直欣慰大笑的玉遊子,輕輕點頭:“回晉安道長,老婦的確有親手下葬過一位道長。”
晉安連忙問:“可否帶我們前去?那一位是我觀中一位前輩。”
沈氏點頭,在前帶路,晉安、老道士幾人神色複雜的帶上還未知道自己已經身亡的玉遊子,一路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