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之前有過佛光撥動過去經。
所以晉安找到小沙彌烏圖克被推下去的那個洞窟並不難。
那是一個陰暗潮濕的洞窟,裡麵除了長了些喜歡陰氣的苔蘚外,並無其它綠色植被。
洞窟環環相連,宛如迷宮,若沒有事先知道路線,外人進去很容易就會迷路。
晉安和倚雲公子手舉火把,走在潮濕的洞窟內,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仿佛是不忍心打擾到亡魂的沉眠。
隻有清脆腳步聲在這個幽寂洞窟裡響著,在這個空曠山洞裡腳步聲清晰傳出很遠。
這裡幽暗。
密閉。
孤寂。
陰冷。
猶如被深海黑水吞噬的絕望與無助。
換作是一個有幽閉症的人陷入這個洞窟,恐怕早已絕望昏厥,無法想象,當初那個隻是想有人陪他玩,患有眼疾視力不好並且還有點自卑的八歲小沙彌,是鼓起多大勇氣,對人抱有多大信任,才會跟著那群鄰居小孩一起進洞救人。
那種什麼都看不見的絕望,肯定內心很害怕吧。
他那個時候隻想救人。
隻想要有人陪他一起玩。
然而在他轉身把信任的後背交給身後的夥伴,卻被來自背後的雙手,無情推下深淵,他在黑暗和哭泣中蜷縮身子,經曆絕望,等了一天有一天,始終無人過來拉他一把。
為什麼大家要討厭他?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就是一個人吃人的地獄,人性在這裡連畜牲都不如,就連班典上師那樣的高僧,都被生吃火吞,何況一個八歲小沙彌,就更加難以全身而退。
哎。
手舉火把走在前麵的晉安,身影突然原地消失,倚雲公子目光平靜注視著身前多出來的一個垂直洞窟,他們找到小沙彌烏圖克了。
火把的火光照亮漆黑狹窄的洞穴,小沙彌身上的小僧衣落滿很厚一層灰塵,他蜷縮身體,在害怕與饑餓中,在驚恐與絕望死去,或許是這大裂穀下陰氣重的關係,小沙彌屍身並未腐爛,餓成了黑色小乾屍。
歎息一聲,晉安從懷裡拿出準備好的布塊,小心翼翼將小沙彌屍體包括好,然後將小沙彌屍體抱在懷裡幾個蹬腳縱躍便已飛出了洞底。
倚雲公子看了眼晉安小心抱在懷裡被布塊包裹之物:“找到小沙彌烏圖克了?”
晉安:“嗯。”
倚雲公子點點頭:“那我們送他回家,和班典上師團聚,我們出來有段時間,艾伊買買提那邊應該也差不多準備好了。”
兩人沒有耽擱,出了洞窟後直奔佛堂。
此時的佛堂外棧道上,一字擺開許多屍骨,那些屍骨在大裂穀陰氣常年滋養下,即便千年過去依舊沒爛光。
這些屍骨有數十具之多,有大有小。
晉安和倚雲公子回到佛堂時,剛好碰到又從其它地方扛著幾具屍骨回到佛堂的艾伊買買提三人。
“晉安道長一切順利嗎?”艾伊買買提三人迫不及待的關心問道。
當知道晉安懷裡抱著的就是小沙彌屍骨時,三人可憐的看了眼小沙彌,然後讓開路,讓晉安先帶小沙彌烏圖克回佛堂,當年害死佛堂四個人的凶手有點多,他們還要再跑一趟才能帶回所有凶手屍骨給小沙彌報仇。
要不是倚雲公子昨晚派出畫皮跟蹤那些小鬼,這麼多的凶手屍骨還真不好找,倚雲公子才是這次出力最多的人。
晉安回到佛堂大殿裡,小心擺列開四具屍骨,正是班典上師、小沙彌烏圖克、阿旺仁次、嘎魯四個人。
他朝那尊殘缺泥胎佛像做了個道揖,然後盤腿坐下為四人念誦起《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
中途的時候,艾伊買買提三人已經背完所有屍骨回來,但他們嚴肅站在一旁,並沒有打擾到晉安超度班典上師四人。
等晉安念完經文站起身,艾伊買買提:“晉安道長,我們三人給班典上師他們準備好了擔架,我們可以隨時出發帶班典上師他們離開這個假慈悲的地獄。”
哪知,晉安卻搖頭說:“我打算給班典上師四人立泥胎佛像,修繕翻新佛堂,繼續讓班典上師他們完成曾經來佛國救度惡人的初衷。這才是班典上師和小沙彌一直恪守沒有迷失的本心。隻要大道不孤,便正道不孤,吾道不孤!”
麵對幾人的驚訝表情,晉安繼續說出他的想法:“這個佛堂是班典上師和烏圖克一石一粱親手修建起來的,這佛堂雖小雖枯燥,雖生活貧苦但在苦中作樂,一座佛堂、一根靜禪檀香、一尊阿彌陀佛佛像、佛像前有老僧講經,有小沙彌抱臉認真聽講,任憑外麵狂風暴雨,我自守靈台寧靜,隻要有佛堂在,就是他們遮風擋雨的家。班典上師一直在等烏圖克回家吃晚飯,而烏圖克最想重新回到班典上師身邊。”
“這佛堂是佛國唯一尚存佛性的地方,佛祖沒有放棄班典上師和小沙彌,班典上師沒有放棄入地獄度人救人的初心,我們又有什麼權利帶班典上師拋棄佛堂?離開了佛堂,何處又是班典上師和小沙彌的家?既然這佛堂能成為佛國唯一有佛性的地方,自有他的道理。”
聽完晉安的話,大家都覺得有道理,大道不孤,若有誌同道合者一起救世,縱然身陷地獄又如何?大道最怕的不是前路遍布荊棘與黑暗,隻怕一個人的堅持看不到同行者。
晉安說了,不僅要幫小沙彌報仇,完成執念,還要幫他彌補遺憾。
小沙彌的執念便是想重新回到佛堂繼續陪伴在班典上師身邊。
小沙彌的遺憾就是班典上師的遺憾,他們舍身進入地獄卻無法度儘惡人。
接下來,晉安開始重新修繕佛堂,修繕殘缺的佛像,為了給佛堂提供充足照明,他還把附近那些喜陰毒株都清掃一空,重新還佛堂一個朗朗乾坤。
同時他還在佛像旁立了兩尊泥胎法身,老僧笑容和藹慈祥,小僧笑容靦腆純真,他們朝所有進門之人都是和善雙手合十,與他們身前模樣簡直一模一樣,栩栩如生。
在佛殿左右也立著兩尊泥胎法身,分彆是阿旺次仁和嘎魯,他們也是佛堂的一份子,佛堂也是他們二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