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無珠掌櫃雖然雙眼已盲,看不見一切有形和無形的東西,但他對這家陳舊客棧的一切卻能如數家珍般不假思索的說出。
“二樓的秋字五號房的上一任房客,是一個月前入住的,那是一名說話甕聲甕氣的江湖草莽,性格粗鄙,對人說話不知道客氣點,他入住的第一個夜晚,就和隔壁房客發生爭吵,他說隔壁房客大晚上不睡覺在拆牆呢,大錘一下接一下砸牆,沒完沒了,擾人清夢,他還差點跟隔壁房客打起來。但隔壁房客一直辯解稱他入夜後就在安靜熟睡,根本不可能發出什麼動靜,而且這裡是客棧,他去哪裡找來大錘砸牆。”
“就這樣來回爭執,脾氣暴躁的草莽大漢把左右房客都打跑了,可還是投訴說每到晚上總會傳來大錘砸牆聲。草莽大漢說一開始大錘砸牆聲還是在門口,每天都在離床頭更近,好像是有人在砸牆找什麼,今晚就要砸到他床頭位置的牆壁了,他態度很惡劣的逼問我這家客棧是不是黑店,牆裡是不是埋了死人在喊冤,他說完轉頭就去客棧後院找來個大鐵錘,把秋字五號房所有牆壁都砸開,但他什麼都沒有找到。”
晉安:“後來他退房了?”
眼眶黑洞洞沒有眼珠子的掌櫃,依舊麻木沒有表情的搖頭。
晉安:“他既沒退房,那就是還繼續住在秋字五號房裡,那晚那個砸牆聲音終於砸到他床頭,他在睡夢中被砸爆了頭顱,然後是客棧給他收屍?”
掌櫃還是麻木沒有表情的搖頭。
“他失蹤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雖簡短兩句話,卻是一個詭異結局。
晉安:“客棧沒報官?”
掌櫃麻木道:“報官做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見他十天沒來續房費,直接拿他留在客房裡的行囊當作房費和砸牆補償費,重新裝修一新後繼續出租二樓的秋字五號房。”
晉安皺眉。
還真是冷血麻木的回答。
晉安:“那冬字七號房呢?”
掌櫃睜著空洞眼眶繼續往下說道:“冬字七號房的上一任房客很特殊,是在客棧裡住的最久的房客之一,那是對夫婦,後來妻子瘋了吃掉自己丈夫,還又吃了隔壁好幾個房客。”
呃。
這次簡短明了,卻讓人背脊一涼。
晉安:“你們是怎麼發現那妻子瘋了,開始吃呃吃人的?”
掌櫃:“剛開始的頭兩天都很正常,兩人如膠似漆,恩愛非常,看不出任何的異常,大概是第三天開始的,夫婦倆突然全都關著門不出門,夫婦倆連著兩天不出門,第五天的時候,冬字七號房終於開門,但走出來的隻有妻子一人,那天,夫婦裡的妻子突然找到我,說她丈夫身子虛弱,想要借後廚親自燉碗肉湯帶回客房給丈夫補補身子,我同意了,說來也是奇怪,我從沒見她離開過客棧,她卻每天都有新鮮的肉和內臟用來燉湯帶回房間給她丈夫滋補,有時候還會改善夥食燉豬血塊湯,就這樣持續了大概有一個月吧……”
掌櫃仿佛陷入沉思,沒有往下說。
晉安:“一個女人,從沒出過客棧,卻能每天借後廚燉肉湯,這裡麵分明透著古怪和蹊蹺,身為這家客棧的掌櫃,你一開始就沒有起疑去調查嗎?”
掌櫃依舊是麻木的回答:“管?為什麼要管?她付錢,我借後廚,有買就有賣,我為什麼要管?有句話叫有錢能叫鬼推磨。”
晉安皺眉:“錢在你眼裡就比人命還重要嗎?”
掌櫃:“你花錢買牛肉,有可憐過屠夫刀下下跪朝你流眼淚的老牛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晉安沒有辯解:“那後來你們又是怎麼發現她…殺了自己丈夫,還殺了其他房客的?”
掌櫃:“隨著二樓消失的房客增多,有房客發現到那對夫婦裡的妻子的異常,破門而入後發現了一地被剔乾淨的人骨,房間裡很乾淨,連一點肉、內臟、血都沒有。”
難怪連殺這麼多人,都沒有人聞到異味,這還真是毀屍滅跡的夠徹底,聽完發生在冬字七號房的故事後,不寒而栗。
晉安:“還剩下二樓藏字八號房和三樓餘字十號房,該不會這兩間客房也都死過人吧?”
掌櫃還是那副麻木沒有憐憫心的表情,尤其是在連聽了兩個一個比一個恐怖驚悚故事後,再注視著他那對沒有眼珠子的漆黑眼眶時,仿佛臨淵在凝視深淵。
掌櫃:“藏字八號房上一任入住的是一名為情所困的女子,最喜歡唉聲歎氣,說些為情所困的糊塗話,自從住入藏字八號房,她容光煥發,精氣神飽滿,最後暴斃於精竭。”
晉安:“這又是個什麼奇怪死法?”
掌櫃:“藏字八號房隻有女子一人,自從她入住後,夜夜笙歌,白天出門時,一次比一次容光煥發,臉上帶著幸福…姑且先稱之為幸福笑容吧,有人說這是久旱逢甘露,得到了男人的滋養,背地裡罵她在裡麵偷野男人。”
“可這事沒過多久,藏字八號房不僅晚上傳出動靜,有時候會連著白天也傳出動靜,這個時候的她不再是容光煥發,而是麵色蒼白難看,精氣神極其難看,一看就是精氣神空虧嚴重。”
晉安:“你們這次還是見死不救?”
掌櫃:“我提醒她該續房費了。”
晉安看了眼對方的空洞眼眶:“還真是見錢眼開。”
掌櫃:“她續房費後又走回藏字八號房,幾天後我再次提醒她該續房費了,這個時候的她精氣神更加差了,人瘦弱,皮膚暗淡無光,並且身上已經沒有盤纏續房費,她決定找典當行變賣掉身上所有首飾續房費,讓我千萬彆退掉藏字八號房,一定要給她留著藏字八號房。”
“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幾天前本應是她與未婚夫的大婚之日,但未婚夫在掛囍字燈籠時,不幸從梯子上摔下來,後腦勺重重著地摔死了,她為情心死,卻又在藏字八號房夢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她有太多太多話向未婚夫傾訴,本已死的心又為情而重新煥發生機,隻要能再見到未婚夫,她不怕背負不貞不潔的罵名。”
掌櫃:“我問她連死都不怕嗎?她說‘生不能與相愛的人在一起,願死後雙雙化蝶。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她為情心死而來到藏字八號房,又在藏字八號房煥發新機,為情重生,最後又在藏字八號房為情而終,也算是為人生畫上一個圓滿結局,我又為什麼要救她?隻要她肯付夠房費就行。”
晉安不屑的嗤之以鼻:“不過是一些魑魅魍魎在亂人心誌罷了,哪來的什麼兩情相悅,真心相待,夢幻泡影換來的心願終歸有夢幻泡影破滅的那一天。”
晉安:“那最後一個的三樓餘字十號房呢?”
掌櫃:“幾任住過三樓餘字十號房的客人,都說晚上聽到樓上有腳步聲還有東西掉在地板的聲音吵到他們睡覺,可三樓已經是客棧最高一層,哪來的四層吵到他們?”
晉安:“這些人也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