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指揮使說到動情處,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張指揮使起身朝晉安躬身行大禮,低頭哽咽道:「還望晉安道長看在李百戶的情麵上,看在刑察司弟兄家中都有妻兒父母等著養老送終,不希望他們稀裡糊塗當了彆人替死鬼的份上,晉安道長能入京幫幫我刑察司弟兄們!晉安道長什麼都不用做,隻要叫那大理寺、禦史台不要再拿刑察司弟兄背黑鍋,死得不明不白,隻要叫那大理寺、禦史台不要再搶奪刑察司弟兄們拿命換來的功勞簿就足夠了,刑察司隻差一個武道人仙靠山,刑察司隻差一個能在三大法司裡的平起平坐的公平!」看著眼前這位兩鬢雪白,快到古稀之年的張指揮使,朝自己行如此大禮,晉安這次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扶對方,而是幽冷問一句:「張大人這次來武州府,李胖子事前知道嗎?」
張指揮使依舊保持躬身行大禮姿勢,答:「他並不知情。」
叩。
叩。
叩。
指關節輕扣木質座椅護手,發出沉悶聲響,氣氛壓抑好似要凝固住了一樣,終於,晉安開口說話了:「好,我原意相信張大人的話我可以陪張大人入京。我有一個要求,給我十天安排這裡的所有事
。」
聽到晉安肯答應跟自己入京,張指揮使一開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後欣喜若狂:「請受我深深一禮,再次感謝晉安道長幫刑察司的弟兄們。」
接下來,張指揮使又逗留一會,詳細分析京城裡的樹根交錯,權勢爭奪複雜,這才走出五臟道觀,然後坐上馬車直奔府衙稟報喜訊。
五臟道觀後院。
老道士送走張指揮使後,長籲短歎的走回來:「小兄弟,你怎麼又突然答應入京了?你忘了老道士之前的提醒,京城對小兄弟你這麼步步緊逼,這事絕對簡單不了!」
晉安遙望五臟道觀三清殿方向,看著天上香火鼎盛,聽著人聲響徹,仿佛能看穿院牆、神殿磚牆,直接看到道觀裡的香火客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
「老道士你有聽過質子的故事嗎?」晉安輕聲說道。
然後抬頭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穹,自顧自說道:「上一代武道人仙的影響還在,哪怕再過一百年也不會有人忘記…正是因為此,所以有不少人心生芥蒂,想讓我把五臟道觀搬到京城,充當被綁在京城裡的質子,就能時刻監視我的動向,拿五臟道觀威脅我。」
「第三次搬來刑察司當說客,如同請李胖子當說客邀請我入京,如果我不入京,李胖子就是我軟肋,他們能拿李胖子威脅我,就能拿江州府、武州府新納弟子威脅我。」
「雖然五臟道觀已經步上正規,開始井然有序的向上發展,但是根基還太淺,需要更多的發展成長時間。如今的我們已經和去年不一樣,去年的我們沒有擔子,想走就走,沒人能留住我們,可是現在的我們,已經有了舍棄不下的珍貴東西,不再是想走就能走。」
「小兄弟……」老道士張口欲言。
晉安收回目光發出哈哈大笑,他臉上神色輕鬆,沒有任何的擔憂,反而安慰起老道士:「老道士你不用太悲觀,你忘了,我既是武道人仙可也是神道第三境界,這就是我的底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隻要再給我一年時間,指不定誰才是大魚吃小魚。」
「這次三召我入京,給我最大欣慰的是,玉京金闕和鎮國寺沒有參與進來。我與玉京金闕的赤元真人、玄雷真人,鎮國寺的須行大師、淨禪大師、覺海大師、慧真大師等人交好,就算有危險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還有小師娘。」從早到晚都在給傻羊梳毛,沒發表過一句意見的削劍,突然冷不丁加一句。
晉安被嗆了一口口水。
老道士鄭重點頭:「五臟道觀不再分開,老道我和削劍跟小兄弟你一塊入京。」
咩。
母孔雀一直站在屋頂偷聽,如一位清高孤冷,自命不凡的仙子。
十天期限很快結束,晉安留下這些天煉製的全部丹藥,和兩枚小黃龍丹,囑托府尹大人、都尉將軍和三大世家幫他照顧五臟道觀,然後帶上老道士、削劍、山羊、母孔雀,與老太監、羅天、張指揮使同船走水路入京。
就在晉安離開武州府的當晚,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出現在陰邑江邊,然後乘坐紙紮船,掛上引魂燈,開壇做法,肉身走陰。這一高一矮身影,正是一直在幫晉安滅火的義先生和鐘老三。
紙紮船出自義先生之手。
引魂燈則是出自鐘老三之手,引魂燈裡的綠火執念是他特地找來的客死他鄉的京城人士,幫他們在陰間裡引路。
既是引路,也是送孤魂野鬼送回家鄉,一舉兩得,功德一樁。
「晉安道長進京這事,我們得馬上去京城通知夫人。」鐘老三最先跳上紙紮船,然後急忙忙催義先生也趕緊上船。隨著船頭燃著綠火的紙紮船逐漸深入陰邑江上飄散開的濃霧,義先生和鐘老三最後回頭看一眼巍峨古老沉厚,如巨人
黑影的府城。
鐘老三目光複雜的看著夜幕下巨大城池:「晉安道長,不是我鐘老三不肯留下繼續幫你,實在是你名聲大噪後,江州府小話本印刷泛濫成災,大量湧入武州府,這邊已經堵不住了!我們去京城幫你繼續堵,夫人少發現一天是一天!」
「晉安道長去一趟江南,結果捅出彌天大簍子,真不知道夫人得知這事後會是怎樣一個修羅場,是先從晉安道長開始,還是先從我們開始……」
負責劃槳掌舵的義先生看來:「開始什麼?」
鐘老三悶悶不樂:「點天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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