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張臉變得十分的僵硬,麻藥沒過,很多地方都沒知覺,這種感覺,就像把整張臉皮給撕掉,然後隨手貼了一張麵具,她的臉已經不是她的臉。
身上的約束帶被鬆開,顧晚秋下意識想要伸手去觸碰自己的臉,可她的手實在是沒力氣。
她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手術室天花板,刺眼的燈光照在她眼睛裡,漆黑的瞳孔依舊是霧蒙蒙的,強光照的太久,視線模糊看東西都有虛影,醫生趕緊叫人關掉燈。
“顧小姐,注意眼睛,彆盯著光看太久。”
陷入太久的黑暗,顧晚秋有些怕,不敢再閉上眼睛,就在這時她的手被握住。
是宮擎。
宮擎握住她被冷汗浸透的手,捏捏她僵硬的手指。
“沒事了,彆怕,有我在。”
顧晚秋心臟定了定,喉嚨裡發出一聲細小的“嗯”
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宮擎聽到了,人被推出去送到了隔壁觀察室,整容手術才剛開始,後期還得做,還要做微調才能保證自然。
當然也有運氣好的,手術完全成功達到理想狀態,這樣就不用再做微調,但一般這種情況很少見,畢竟顧晚秋是從頭到腳都要整,改頭換麵是個大手術。
她的嘴不能張開,不能吃飯,隻能輸營養液。
營養液是維持身體機能,胃該餓的時候還是會餓,會難受,瘋狂的想要吃東西。
但現在她嘴張不開,連吞咽都艱難,隻能小口喝點水,想要吃東西實在是太難了,隻能慢慢一天天的熬。
顧晚秋本來就不喜歡醫院,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每天都過的很枯燥,還要忍受臉部麻醉過後的疼痛,用“生不如死”來形容都不為過。
本來就缺乏安全感的她,在被“關”在這樣的環境裡,精神逐漸開始控製不住,她想要大聲的哭泣,想要發泄自己的情緒,想要觸碰那張被紗布包裹的臉,想要扯下紗布,想要照照鏡子,看看現在的她還有幾分像之前。
但理智還在,心裡有個聲音阻止了她,她不能輕舉妄動,臉上連多餘的表情都不能有,連哭都不行。
有一天早上,她就沒能控製住,想要動臉,好在被護工及時發現,控製住了她的四肢,然後叫來醫生把她給按住,用約束帶捆住她亂動的四肢。
宮擎到醫院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畫麵,顧晚秋被捆住了身體,幾個醫護人員圍住她不斷說什麼,好在醫生及時給她注射了鎮定劑她才冷靜下來。
此時的她,就像被扔上岸的魚,張著嘴痛苦的呼吸,可無論她怎麼呼吸,胸口都很難受,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塊很重的石頭壓住了一樣,喘不上氣。
她想要離開這裡,她想要回去,宮擎……宮擎你在哪兒,我要回去……我不要在醫院裡。
好難受……
醫院裡的空氣好悶,她感覺快要窒息了。
“秋秋,你怎麼樣了?你彆怕,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宮擎死死的握住顧晚秋發涼的手。
顧晚秋慢慢扭頭轉向宮擎,原本散掉焦急的瞳孔慢慢收縮回來,最終眼裡的光定在宮擎的臉上,她的眼睛裡映出宮擎的樣子。
“我疼……宮擎我疼……我的臉沒了,我夢見我的臉沒了,全是血,我的臉好疼……我快要不知道我是誰了,不對……我本來就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誰?為什麼我叫顧晚秋?我是誰……是誰……”顧晚秋沙啞的聲音難聽的很,猶如粉筆在黑板上猛地摩擦出來的刺耳聲。
宮擎想要緊緊抱住顧晚秋,但如今的顧晚秋臉上還沒有恢複,剛做完整容手術的她,想碎掉後剛拚湊好的花瓶,處處透露出要小心翼翼,他根本不敢用力抱住她。
“你的臉還好好的,你彆怕,我會在這裡一直陪你,今後我都不會走了,我不會再離開你的視線,我會告訴你,你是誰,你是顧晚秋,是我的秋秋,我不會讓你忘記你自己是誰的,我會在你身邊一遍遍提醒你,晚秋,再堅持一下,我們把這段最艱難的日子熬過去,這五年裡你都熬過去了,現在你也一定可以。”
顧晚秋根本聽不進去,她陷入恐慌。
是,她身上受了很多傷,宮擎說的那五年她確實是熬過來了,可她失去了記憶想不起來。
她也以為忍受疼痛會成為一種習慣,可並沒有,痛隻會讓你更痛,痛到發瘋。
就像一隻卡在喉嚨裡的刺,不取出來,是連呼吸都會疼的一種存在,她怎麼可能習慣得了?
被注射了鎮定劑,她想發瘋也發不了,身體無法動彈,宮擎一直在她耳邊講話,說的是什麼,她並沒有完全聽進去,但,原本狂躁不安的心逐漸安靜下來,宮擎的聲音好似比鎮定劑都要有用,帶著催眠,沒多久就睡著了。
宮擎見閉著眼睛,顯然睡熟的顧晚秋,他並沒有鬆氣。
一個正常人被關在醫院裡這麼久做整容手術都會暴躁不安,就彆說顧晚秋了。
顧晚秋原本就是個很在意自己臉的人,哪怕現在失憶了毀容了,她也是在意的,要是不在意,也不會這麼快同意做整容手術。
做完手術要用紗布把臉給包好,護士每天會定期來做檢查換藥,期間她看不到自己的臉是什麼個情況,想要忽視更沒辦法忽視,畢竟臉是疼的,還能感覺到自己的臉是腫的。
顧晚秋現在想要離開是不可能的,畢竟腳都跨出來了,她沒有後退的餘地,好在她清醒的也快,鎮定劑一過他從夢裡麵醒過來,人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當然,她還是會害怕,但有宮擎在一旁陪著她,沒離開過她的視線,她就沒那麼怕了。
宮擎把工作都推掉,手裡拿著一本書,給顧晚秋講故事,以此來分散顧晚秋的注意力。
病房裡的消毒水味道太濃了,宮擎想讓助理買一束花放到病房裡。
“晚秋你喜歡什麼花?”
他其實是知道的,顧晚秋一向偏愛玫瑰,隻是她玫瑰花過敏,也不知道失憶後的顧晚秋還記不得以前的喜好。
顧晚秋看著窗外,指著醫院樓下的一棵樹問:“那樹上開的是什麼花?”
宮擎看過去:“那是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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