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老爺子臨終前除了交代遺產是分配外,便是囑咐何管家在他死了後,把他的骨灰埋在院子裡那棵山茶樹下,墓碑立在厲家祖墳上,有人記得他就可以來看看,記不得就算了。
說起來,厲老爺子這一生也夠曲折,早期喪妻,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了一個又一個,除了他口中的權利地位外,他什麼都沒得到,一生孤苦。
厲景深送完厲老爺子這一程後,便開始打理起厲氏的產業來,他掌控著厲氏百分之六十的股權,上任公司董事長一職。
厲景深更加忙於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呆在工作室裡,隻有趙錢能見到他。
趙錢也試圖勸厲景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但他聽不進去。
就算是鐵人也有架不住的一天,何況,厲景深本身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不過看他沒有生病,趙錢也不好多說什麼任由他去了。
三十多歲的厲景深,兩鬢頭發已經白了,他有時候會看著鏡子。
“我感覺我已經變的好老了。”這話像是對趙錢說的,又像是對另一個人說的。
趙錢知道他在想什麼,麵無表情說道:“三十多歲的男人,正是黃金年齡,怎麼能算老呢?”
厲景深眉頭皺了一下。
想必他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問自己,他什麼時候才能老死。
……
都說七年之癢,再好的感情,也會變淺,就在趙錢以為厲景深已經把沈知初給忘記的時候。
三十五歲的厲景深居然查出了肺癌,這一查就是晚期,無藥可救的那種,頂多做做化療多熬個兩三年。
趙錢都沒想到,厲景深最後不是老死而是病死的,這是他做的孽,仔細想想,一個人常年生活習慣不好,作息不規律,一熬夜就吸煙,如此多年,身體健康才有問題。
厲景深檢查出來癌症的時候是在春天,肺癌晚期,每天都能聽到他的咳嗽聲,那天直接在會議室裡把自己咳暈了,把一屋子的董事給嚇住,厲景深被送進醫院後就被封鎖了消息,不少人想要打聽厲景深的身體情況,都被趙錢給攔截了。
厲景深得肺癌的事還不能泄露出去,至少要把遺事給安排妥當,以免死後引起紛爭。
醫生拿著診斷書告訴厲景深他肺癌晚期的時候。
厲景深沉默的半晌後,忽然就笑了。
彆人不知道他是在笑什麼,隻有趙錢知道,他是在想他終於可以得到解脫了。
醫生離開後,厲景深問趙錢:“肺癌晚期應該不能活了吧?我這麼死,沈知初會不會怪我?”
太多年沒聽到“沈知初”這三個字,趙錢愣了一會兒,搖頭說:“厲總,您現在擁有的這一切,是彆人幾輩子都達到不了的,這麼死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有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遲早要死的,何況……這些我本來就不想要,我也不想活。”要說厲景深最想要的是什麼,那隻有一個“沈知初”可他早就失去了她。
“當年沈知初檢查出來癌症的時候,好像也是在這樣的春天,你說,她當時是怎樣的一個心情?”
能有什麼心情,沈知初比誰都想要活下去,忽然被檢查出來胃癌,隻有絕望,她身邊關心她的人,一個秦默被厲景深趕走,一個白秋死在她眼前,至於和她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以及看著她長大的秦家人,也是一個個的拋棄她,離她而去。
她當時要說最在意的人,還是厲景深,結果還要被他拽去醫院抽血。
厲景深可能也是想到這些了,臉色變得更白了。
……
三十五歲的厲景深,年紀輕輕卻已經活的像個孤家寡人,身邊沒有親人,也沒有愛人,連看病住院都沒人陪著,隻能請個護工負責,最後還是趙錢覺得他怪可憐的,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於是他這個高級助理混成了貼身助理,負責他周邊瑣碎的小事。
生病的厲景深要好伺候很多,不吵不鬨,說什麼聽什麼,彆人患上癌症都是不能接受,躲在走廊裡哭,隻有厲景深連做夢都在笑,最近住院的時候,他臉上的笑越來越多。
身患絕症的人盼望著能活一天是一天,隻有他想要儘快死,這些年要不是他一直記著沈知初的話,隻怕早在七年前就跟著去了。
七年……趙錢恍惚了一下,時間過得真快,沈知初都死了七年了。
厲景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肺癌奪走了他臉上的精神氣,在處理完公司裡的事後,他就在醫院裡常住了,病房門口有保鏢守著,他誰都不見。
他想在生命最後一段時間過得安靜一點。
春日暖陽,夏日清風,往年j市的夏季在四十度,但今年的夏天最高隻有三十度,帶著涼涼細風。
在這樣季節死去,不算太難受。
厲景深住不慣醫院,躺了不到一個月就回去了,主治醫生叮囑他定期來做檢查,藥好好吃,人好好的休息,他倒好,回去後,直接收拾行李打車去了蓉城。
蓉城的天氣跟j市差不多,甚至還要涼快一些,半城每周都會有人去打掃,他不需要帶什麼,直接進去就能住下。
七年了,這裡的一切還跟過去一樣,但仔細看看這房子裡的裝修,還是能看出來歲月的痕跡。
網上人人都羨慕厲景深,說他如此年輕就什麼都有了,人一出生就站在頂尖上擁有了一切,所謂的天之驕子,大概就是指他這樣的。
但他並非什麼都有,他丟失了他最愛的珍寶,如今命也快沒了,要說他擁有最多的,除了金錢,那就是遺憾吧。
趙錢不放心他一個人回蓉城也跟著他一起來了。
厲景深一個人孤零零的回來,沒人照看他,隻怕死在這裡都沒人知道,想想還是怪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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