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田大牛和田二妞皆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著顧子陸。
田大牛更是冷笑:“嗬,果然是官宦子弟出身的少爺,真不知人間疾苦。”
田二妞也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若是能活下去,誰又願意來給人做佃戶?”
顧子陸更詫異了。
他覺得不太明白,自己讀了這麼多書,也算是明事理的人,可為什麼他好像對這兄妹倆的一切,一無所知呢?
“那邊的,不許偷懶,趕緊乾活!”
遠處傳來嗬斥聲,田大牛立刻帶著田二妞蹲下,假裝薅草。
顧子陸也趕緊蹲下,一臉的虛心受教。
田二妞便道:“其實這塊地以前就是我們家的,隻是除了繳納兩成的收成,還有各種其它的稅,曲錢、鹽錢、農具錢、公用錢……”
田二妞歪著腦袋,還有一些什麼錢的她想不起來了,於是便繼續道:“除了這些,還有徭役,家裡隻有爹爹一個壯丁,他走了,便隻有娘帶著我們兄妹二人下地勞作,我們根本乾不完,等爹爹回來,地都荒了,而且現在的東家很好,其它莊子上,都是六成的租子,大娘子隻要我們五成……”
顧子陸腦子裡隻有那一句:地都荒了,就算是隻交二成,也一樣吃不飽飯,甚至還不如當佃戶收的多。
而且做佃戶沒有徭役,更沒有各種曲錢、農具錢,僅僅隻有五成的租子,絕對比自己種地要收的多。
顧子陸聰慧,從田二妞的話裡,便把一切都分析透徹了。
可他看過的書裡隻說什麼士農工商三六九等,隻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隻說浪漫婉約,人生逍遙,可從未說過現在的這些啊。
顧子陸沉默了。
最初他並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讓他來莊子上做佃戶。
但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將忠君士死國,民為水君為舟。
有什麼東西在顧子陸的腦袋裡生了根,緩緩冒出丁點兒嫩綠的小芽兒。
於是他不再說話,而是埋頭乾活。
就算君子六藝都學過,但畢竟是從小錦衣玉食的侯府公子,顧子陸隻乾了一小會兒兩隻手便磨起水泡,很快水泡潰爛,兩隻手火辣辣的疼。
他抬頭看看,田大牛和田二妞一直在悶頭乾活,沒有半點動靜,他隻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後繼續勞作。
將忠君士死國,士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勞累了一天,顧子陸終於能回屋休息了。
所謂的屋子,也不過隻是幾間茅草房。
晚飯更是寒酸的可憐,一碗野菜粥,菜多米少,這也僅僅是因為春天野菜多,能吃得飽點而已。
因為隻有他自己,田老三便讓顧子陸睡在自己家,五口人擠在一張炕上,男子一邊,女子一邊,顧子陸被擠在中間,一邊是田老三,一邊是田老三的婆娘,婦人厚實的胸部擠在他胳膊上,搞得顧子陸十分不好意思。
但沒人管他好不好意思,大家沾床就睡熟了,沒一會兒便鼾聲震天。
不睡不行,明天還有明天的勞作,明天還有明天的辛苦。
睡到半夜,田二妞起夜,迷迷糊糊便往外走。
外麵很黑,什麼都瞧不真切,她隱約感覺好像有人過來了,扭頭正準備看,便被人捂了嘴直接往草垛子那邊拖。
田二妞心中一驚,拚命掙紮尖叫,可嘴巴被捂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響,身子更被懸空抱起,那人跑的更急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讓田二妞越發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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