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後,整個正廳安靜下來,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柳夫人沉默不語。
一隻手輕輕撫著茶盞,另一隻手用茶蓋撥弄著水麵,神色間困惑,末了她問身邊的婆子:“你瞧著……大奶奶方才的模樣是裝出來的麼?”
那婆子跟在柳夫人身邊數十載,早就是心腹了。
她笑道:“不管是不是裝的,能在明麵上做好一個柳家大奶奶也不錯了,叫太太您少操心,闔府上下也少很多事情呢。”
“這話不錯。”柳夫人嘲弄地笑了笑,“今日倒是奇了,她還曉得自己出來把這事兒圓過去,總算沒白費我撈她一把的情分。”
“說到底咱們府裡若是出了個休妻的名聲,於咱們少爺也沒好處。”婆子寬慰道。
“可不是……”柳夫人長歎一聲,“但願她能長長久久的如此,那便是祖宗保佑嘍。”
另外一邊,慧娘已經領著張太醫到了金姨娘的院門前。
守門的丫鬟見這般陣仗,唬了一跳,連見禮都忘了,忙不迭地跑進去傳話。
不消片刻,柳承易出來了。
見慧娘也在,他麵色陰沉。
沒等他開口,慧娘溫溫一笑,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道:“這兒便是那金姨娘的住處,煩請大人了。”
柳承易震驚,很快反應過來:“大人請屋裡坐。”
他說著,又深深看了一眼慧娘。
這一眼裡滿是不解和防備。
慧娘也不在意,見張太醫進去了,便叫丫鬟們把旁邊的廂房收拾出來,她在裡麵一邊吃茶一邊等著,看樣子是不打算進去瞧一瞧了。
足足瞧了有小半個時辰,張太醫才從裡麵出來。
柳承易感激的話說了一籮筐,又是作揖又是見禮的,反倒是張太醫有些招架不住,連連說這隻是小事,又開了方子留了藥,這才算了事。
慧娘早就在門外候著了。
她衝著柳承易福了福:“我先領著大人回去,母親那頭興許還有些話要請教大人,金姨娘這邊……我就不照看了。”
柳承易眼神複雜,點點頭:“辛苦你了。”
望著慧娘的背影,他若有所思。
鬨騰了大半日,張太醫婉拒了柳家要留他用飯的盛情邀請,告辭離去。
慧娘也不願再在婆母跟前晃悠,也起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隻聽身後傳來柳夫人的一句:“你今日這般——很好。”
短短的一句話,聽得她差點落淚。
慧娘轉身又福了福:“從前是兒媳不懂事,多虧了婆母寬容照拂,從今往後,兒媳會跟您多學著,還望婆母不吝賜教。”
柳夫人擺擺手,示意她回去。
一直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屏退眾人,身邊隻留下一個三奴,慧娘這才卸下了渾身防備,呆呆地坐在梳妝鏡前,任由三奴伺候著自己卸下這一身的釵環珠佩。
三奴:“姑娘今日做得真好,奴婢就說您不會比大姑奶奶差的,都是老爺太太所生的,一樣都是嫡女,如何能差得太多?從前就是您沒當心這些,回頭一一都做起來,看這府裡誰還敢給您臉子瞧。”
慧娘緩緩點點頭,忽兒苦笑起來:“從前我隻當杳娘裝腔作勢,沒的做出這般氣派來壓人,如今輪到自己了,方才知道做到這些不容易……”
她說著,眼眶微微泛紅了。
“都卸了吧……”
“萬一晚上爺會過來呢?”
“今日那金姨娘頭一次用張太醫的藥,爺不放心的,必會守在她身邊。”
慧娘的語氣略帶自嘲。
可這一次,她偏偏算錯了。
柳承易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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