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底熱了起來,尋常時候她累了大半日,那是一沾枕頭就想睡的,這會子反而有些心浮氣躁地睡不著了。
合著眼,滿腦子都是前幾日在沈府吃飯時的畫麵,那一舉一動,一言一語輪番浮現,丹娘沒睡一會兒越發覺得毫無睡意。
明擺著的,自己那位婆母不會那麼好說話,那些看似不經意的家長裡短,背後定然有她的深意,至於這深意何為,那丹娘就很難猜了。
沈夫人的試探中,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對方想讓沈寒天這一家子住回沈府去。
到時候上頭有婆母管著,有諸位嬸娘長輩看著,還有妯娌掣肘,哪有如今丹娘一人在府中做主來得自由快活。
說到底,自己這位婆母八成也隻是看著不爽。
誰家不是媳婦熬成了婆的?
誰有丹娘這般自在愜意的?
更不要說,沈寒天數次當著母親的麵維護丹娘。
這要是換成她從前生活的時代,根本也不算什麼大事,可這是在封建階級分明,等級製度森嚴的古代……丹娘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沈夫人是怎麼想的了。
看不慣是肯定的。
關於這個話題,丹娘其實也跟沈寒天聊過。
隻不過話題涉及他的親生母親,她隻能半開玩笑似的一筆帶過,當時沈寒天的回答現在想想就顯得很有深意。
那會子,他執筆坐在燈下,手持一卷蘭玉世說正在抄錄,端莊斯文,好一派如玉郎君的模樣。
聞言,他輕笑著抬眼:“你覺得我這般對你不好?”
丹娘輕輕噎了一下,很快決定實話實說:“挺好的。”
“你就不怕外頭那些人瞧見了嫉妒你眼紅你,回頭做出什麼針對你的事情來?”
“有什麼好怕的。”她理直氣壯,“那些個內宅婦人一個個身嬌手軟的,都抵不過我一根指頭,隻管叫她們到我麵前來說道說道,若是不敢,背後議論人又傷不到我分毫,怕她們作甚?”
沈寒天笑容加深了:“夫人所言甚是。”
現如今,當丹娘回憶起這一段時,才發現自己當時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明明是她先發問的,結果到最後成了他主導。
哎,不甘心啊。
那也沒辦法,說起腦筋靈光,以及對大局之勢的把控,她怎麼可能比得上沈寒天。
左翻右翻,她跟烙餅似的在榻上翻來翻去。
最終還是睡不著,索性起身,叫人將玉姐兒抱來。
玉姐兒如今也會認人了,見著娘親笑得一張包子臉都皺了起來,胖鼓鼓的小臉頰玉雪可愛,黑漆漆的大眼睛也彎成了兩條縫,看見丹娘,她就展開小手要她抱。
丹娘順勢就抱了過來。
乳母嚇了一跳,忙道:“夫人當心點,如今大姑娘長得好,可沉呢,您仔細彆傷著胳膊。”
丹娘掂了掂,笑道:“哪裡,不沉。”
乳母還想說什麼,但瞧自家主子單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還能抽空摸出一隻撥浪鼓來逗孩子玩,神色間輕鬆愜意,似乎半點不覺得自己的孩子很沉。
正逗弄著孩子玩兒,外頭爾雅匆匆進來了:“夫人,有客來了。”
“誰呀?”
“就是原先在雲州的那位馬大人家的千金,後來嫁去文家的那位。”
竟是馬秀蘭。
丹娘有些意外,忙道:“快點請進來。”
馬秀蘭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了她家的姑娘。
可巧的是,她家姑娘的小名兒也叫玉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