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的情形卻比之前更加凶險,丹娘瞧著那一盆盆的血水被送出來,即便是她瞧了也一陣陣眼前發暈。
這裡可不是戰場,也不是與敵對殊死搏鬥的關鍵,卻已經滿是血腥,叫人不寒而栗。
丹娘閉了閉眼睛,心底的那一股不安越來越濃重。
她不是謝侯夫人或是其他沒有見過生死的人,很清楚這樣的出血量對一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終於,最不好的消息還是傳來了。
原先穩婆說了,大的小的可能都保不住,這會子張太醫卻說,可以保一保小的,大人……還是留不住了。
謝侯夫人一聽,麵孔瞬間慘白如紙。
謝詩朗驚叫:“怎麼可能……你快點想想法子!!我夫人她原先已經生了一個,頭一回都沒出事的,這會子更不可能有事。”
張太醫麵露難色。
丹娘細細地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些許希望。
隻可惜,張太醫連連作揖,說自己已經儘力了。
“貴府二奶奶拖延太久了,早就沒了力氣……這是其一,其二胎位不正,瞧著是早就有了,孕期不曾調理妥當,這才拖延了下來。按理說,二奶奶是經產之人,這些個道理理應不用說的,哎……”
張太醫欲言又止,話停在了半空中。
其實接下來的話不說,大家也明白了。
最終,孩子是保住了。
杳娘卻氣若遊絲,徘徊在生死邊緣。
死氣沉沉的陰霾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上,丹娘都覺得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壓在心頭。
她進去瞧了杳娘。
產房裡一股血腥氣,卻壓不住一眾丫鬟的哭泣聲。
那床上,杳娘麵白如紙地躺著,眼睛睜著,早已沒了生氣,隻有身下的褥子仿佛被血染透了,暗紅得嚇人。
“你來了……”杳娘喘著氣,抬眼瞧見了丹娘。
她走過去,走到杳娘的床邊,不知開口說什麼才好。
這一場生離死彆,原本不該她麵對的,如今命運的大手還是將她推到了這跟前。
猶豫片刻,丹娘張了張口:“你……還有什麼心願?”
杳娘愣住,嗤笑兩聲,笑聲中含著深深的哽咽:“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
杳娘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擔,閉上眼睛,胸口不斷起伏。
這樣一幕,卻讓丹娘莫名有些火氣。
不就是為了生一個兒子來繼承所謂的香火,卻要賠上母親一條性命,這又哪裡能說得過去?憑什麼!
可看著快要不行了的杳娘,這話她根本說不出口。
杳娘喉嚨裡咕咚一聲,咽了咽,忽兒來了精神似的,一隻手死死攥著丹娘的手腕,口中不斷叮囑著:“我家靈姐兒,就求妹妹多、多照拂著……”
話還沒說完,她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婆子丫鬟都衝過來,又忙著哭喊太醫進來救命。
丹娘緩緩退了出去。
屋子裡哭聲一片,抬眼處,隻有薄霧闌珊,晚霞彌漫。
她徐徐離開榮昌侯府,坐上了馬車。
爾雅頓覺不安,忙問:“夫人,咱們這就走了麼?”
丹娘閉上眼,聲音平淡,不見起伏:“回去吧。”
回到家中,迎麵而來的是沈寒天。
瞧見了丈夫,她眼中才有了些許光彩。
沈寒天卻吃了一驚,將她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哪裡來的血跡?”
她低頭一瞧,這才看見裙擺處已經被染紅一片。
那是……方才在產房裡不小心沾染上的,杳娘的血。
她張了張口:“我沒有受傷,我沒事……大姐姐怕是保不住了。”
這兩句來得突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扯了扯嘴角,想做出沒什麼大礙的輕鬆之態,話到嘴邊卻又成了一句:“我、我該如何跟老太太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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