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劉武讓魏延看這封信的緣故……
劉武點頭:“如此,文長便走一遭長沙吧。”
魏延那雙丹鳳眸中,神光灼灼:
“子烈放心,此番魏延不但要助伯言、興霸拿下長沙城,還定要引黃漢升棄暗投明,為子烈效力!!”
……
公安城外,大江之畔。
嘩啦~
江潮翻湧,白浪拍岸。
波光粼粼的江麵,依舊緩緩向東流去。
岸上,
劉武正在孫尚香的攙扶之下,在江邊緩步而行,身後一眾侍衛親隨,緊隨其後。
這些時日,
西陵軍與公安守軍並無戰事,劉武時長來這江邊,漫步透氣。
望著眼前滔滔江水。劉武思緒翻湧……
荊南大勢將定,
自己全據四郡在即,
可眼下自己還有一樁麻煩事要應對……
浩浩江畔,
劉武負手而立,轉頭看向遠處公安城,自己和劉備之間的事情,終究該有一個結果了。
這件事,隻有許昌的天子能幫自己……
劉武淡淡開口:“筆墨竹簡。”
當即有侍衛奉上筆墨竹簡,
又有侍衛躬身彎背,充當幾案。
劉武於侍衛脊背之上,鋪開空白竹簡,筆走龍蛇。
【臣弟阿武遙拜許昌皇兄陛下,弟為興漢室大業,今已提兵南下,欲取荊南四郡,唯一所慮,荊南劉皇叔乃弟之生父,如今父子刀兵相向,恐為世人所非議……】
【弟自少年時便為劉皇叔鞍前馬後,赴湯蹈火,劉皇叔麾下皆知,無弟扶保,則無今日之劉皇叔……】
【奈何,劉皇叔見事昏聵,廢長立幼,寧以七歲孺子為世子,亦不願以弟承繼其業,弟無奈之下托名劉子烈,出荊南,至江北,另立基業……】
【……弟而今與劉皇叔之間已勢同水火,劉皇叔亦深恨弟……】
劉武運筆如飛,
將自己和劉備決裂的前因後果,以及眼下自己與劉備之間的關係態勢,清楚明白的落於竹簡之上。
【當下荊南大局將定,弟全取四郡之後,麾下所治之土將橫跨大江兩岸,彼時弟當攜新婦入許昌朝覲皇兄,至於金頂之約……】
對於如今的劉武而言,荊南四郡已經不是問題。
如何妥善的處理好和劉備之間的關係,才是他要麵對的麻煩。
他這份信雖然寫的委婉,甚至前後有些不相關聯,但以劉協的聰慧定然能一眼看透……
隻等他拿下荊南四郡之後,便入許昌見天子,讓劉協將他轉至天子一脈宗譜下,而後便能名正言順的和劉玄德脫離父子關係。
到那時,劉備便再不能拿著父子關係來壓劉武。
天下人也再不能拿這層關係來指責劉武。
劉武從那以後才能真正的放開拳腳,無所顧忌的實現自己謀劃的一切。
啪嗒!~
劉武放下狼毫,吹乾竹簡上的墨跡。
他抬頭,
正要吩咐侍衛把信送走,
忽然,
一名乾瘦男子鬼鬼祟祟,自遠處岸邊的舟船上下來,探頭四顧,小心翼翼的往公安城方向而來。
隻是他沒走幾步,便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看見了劉武,
他看見了劉武身後大批的侍衛!
滄啷!~
“什麼人?”
侍衛們拔刀護在劉武身前,高聲質問。
乾瘦男子轉身就要跑。
嗖!~
侍衛張弓搭箭,一支雕翎箭呼嘯而出,正中那乾瘦男子後心。
“啊~”
一聲慘叫,乾瘦男子撲到在地,再無了聲息。
幾名隨從當即跑上前去,
須臾,有人舉著一支帶血的竹簡奔至劉武身前:“主公,那人已死,從他身上搜出了這支竹簡。”
竹簡?
這是有人傳信?
劉武皺眉,展開帶血竹簡,閱覽起來:
【公瑾見字如晤,劉玄德經營荊南,實力雄厚,劉子烈欲取荊南四郡絕非易事……】
【孤已得探馬消息,劉氏父子於公安對峙,相持不下,卿等手握江東一萬精兵,不可遲疑,宜速速背擊劉子烈,順勢取荊南四郡……】
【信到之日,孤已率江東水師,直取合肥!】
【此江東千載難逢之機,萬不可錯過……】
這是江東吳侯的書信……
這是江東吳侯要周瑜諸將背刺劉武的書信……
前番劉武扣押周公瑾與江東諸將時曾言,他截到了孫權要江東諸將背刺自己的書信。
沒想到,
孫權這次居然要玩真的?!
劉武手持染血的竹簡,眼中寒芒懾人心魄:“好個孫仲謀!”
“好個吳侯,他終究還是那個江東鼠輩……”
……
巢湖,橫亙合肥之前,
當下大日淩空,
隻見浮光躍金,煙波浩渺。
無邊無際的水麵上,一片寧靜。
但下一刻,這份寧靜被瞬間被打破。
嘩啦~
遠處,
鋪天蓋地的陰影席卷而來。
那陰影如突兀掀起的驚濤惡浪,
向著巢湖湖心逼近,
也朝著巢湖岸邊的合肥城逼近!
那是一支舟師,
是整個大江兩岸最強大的舟師!
舳艫千裡!
旌旗蔽空!
浩浩蕩蕩的船帆,似白雲彙聚,幾乎讓人看不到儘頭。
巨艦樓船,
鱗次櫛比,
隨著湖麵的翻湧,此起彼伏!
密密麻麻的巨槳,每一次劃動都要驚起巨浪。
入目所及,
浩大的舟師,幾湖布滿了偌大的巢湖水麵。
呼!~
為首一艘高大樓船,一杆大纛迎風烈烈,上書一個碩大的“孫”字!
大纛之下,
數人站在甲板上。
當先一人碧眸紫髯,頂盔摜甲,正是坐斷東南的江東之主,吳侯孫權。
他遠眺著前方那座坐落在巢湖之畔的城池,眼中一片火熱:“合肥!孤又回來了!”
“這次,孤絕不會再如前番一般,無功而返!”
“這次,合肥城必然要插上孤的大纛!”
這一路上,
他們自大江遠航,
過裕溪河,
直抵巢湖!
江東水師順著這條終身都不會忘記的水道,再次看見了合肥城……
孫權想起了自己上次欲取合肥,眼看著都要登岸了,卻因為那該死的劉子烈,讓自己功虧一簣。
大軍一矢未發,一戰未開,
氣勢洶洶的殺奔合肥,卻與無聲無息灰溜溜的重返江東。
恥辱!
這不僅是他孫仲謀的恥辱,更是整個江東的奇恥大辱!
此番二伐合肥,他孫仲謀定要一雪前恥!
不取合肥,他絕不回江東!
“吳侯!”孫權身側,大將朱桓麵帶遲疑:“劉子烈向來奸猾,合肥何等重地,他必有重兵把守,是否先派斥候上岸打探?”
自孫權初領江東之時,朱桓便在孫權麾下任事。
朱桓被任命為蕩寇校尉,統領士兵二千人,統管吳郡、會稽兩個郡的軍隊,整合遺散的士卒,一年之間,就有一萬多人。
後來丹陽、鄱陽的山賊蜂擁而起,攻陷城池,殺害地方官員,到處安營聚集。朱桓有統領諸將,到各處征討賊眾的營寨,所道之處隨即平定。
由此,朱桓雖不在江東十二將之列,卻極為孫權信重。
此次孫權背約,偷襲合肥,朱桓是極為抗拒的。
在他看來,劉子烈已然成了江東的女婿,甚至連合肥都答應拿出來做聘禮了,接下來江東隻要幫劉子烈拿下荊南四郡,就能交割合肥。
江東又何必如此心急,行如此為人詬病之事呢?
“重兵?嗬嗬……”孫權一陣冷笑:“劉子烈此刻已然傾巢殺奔公安,哪裡來的什麼重兵?”
“孤早已打探清楚,這合肥城中,隻有甘興霸為他練的五千水師新兵,城內守兵不過數千,此次劉子烈攻伐荊南,這五千水師新兵早已被他一同帶往荊南。”
“否則我大軍自入巢湖,如何會如此順遂,竟無一人阻攔?”
呼!~
湖麵上,風愈發大了。
吹得孫權身後的赤紅披風,鼓蕩飛揚。
吹得吳侯愈發的意氣風發:“休穆,孤知道,你定然心中對孤背盟劉子烈之事,不以為然……”
朱桓心頭一跳,躬身拱手:“臣不敢。”
孫權擺手:“無妨,不止你如此想,想來江東許多文武都如此想,你們的打算,無非是等著劉子烈打下荊南四郡,而後老老實實的按前約,交割合肥……”
“可孤告訴你們,這是妄想!”孫權碧藍的眸子中,滿是冷意:“劉子烈奸滑狡詐,梟雄之性,與劉玄德、曹阿瞞俱是一丘之貉!”
“所謂先替他拿下荊南四郡,再割合肥與江東,不過是劉子烈哄騙江東的虛言鬼話!”
“看著吧,若我江東當真助劉子烈取了荊南四郡,再向他討合肥,其人必會各種言辭推脫……”
“最終讓我江東賠了夫人又折兵,成為天下笑柄!乃至後世笑柄!”
“既如此,江東何不自己來取合肥?”
噌!~
吳侯猛的拔出腰間長劍,
長指前方合肥城,
金色的陽光,將亮如秋水的長江,染的金光璀璨:“這一次……”
“合肥,孤要取!”
“荊州,孤也要!!”
……
大日偏西,
金色的光芒,
無聲無息,變幻成了赤紅的晚霞。
赤霞灑在了廣闊的巢湖,
也灑在了合肥城頭。
呼!~
一杆被斜陽映的殷紅如血的“高”字戰旗,在狂風中鼓蕩飄揚。
“高”字戰旗之下,
大批士卒手執短戟而立,
他們身上沒有弓弩,
也不曾配有刀盾,
他們身披重甲,手持短戟,在合肥城的這段時日,並數十個縣之力供養,這支曾縱橫中原的強軍終於再現!
他們沉默寡言,
他們殺氣彌漫,箭雨火海,視若無物!
他們是陷陣營!!
踏!~
踏!~
踏!~
沉重的腳步聲,自城頭下傳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一道渾身披甲,手執長槍的身影,緩緩來至城頭。
曆史演義當中,有張遼八百破孫權十萬之役。
當年同在溫侯呂布麾下,陷陣營所向無敵,其時陷陣營副將乃是張遼,主將卻是這位高順。
張遼沒有陷陣營……
但是高順有!!
殘陽赤霞,正麵對著高順,赤紅的霞光裹在高順身上,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包裹成了一個血人……
高順靜謐的目光,投向了巢湖水麵,
投向了那普天蓋地的江東水師。
他隱隱看到了為首樓船上,
那孫字大纛下,
眾星拱月一般的身影。
高順輕輕點頭:“江東吳侯麼……”
“你既如此癡迷合肥,此番便留在此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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