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之事能否成就,終究還是要看天意,又豈是他魏文長能決定的?
魏延拋卻雜念:“下馬,測水位!”
眾人轟然下馬,各取器械。
兩名騎手持測水位的工具,來至往日側量水位所在,將那工具投入滔滔江水之中……
魏延忽然手中一片潮濕。
若是今日水位比往日水位要高,那應當就在這一兩天,子烈便能發動大事了。
若今日水位不曾比……
“將軍!”
兩名士卒自江中取出那工具,遞到了魏延身前。
魏延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
水跡在工具的某處標記處,分為乾濕兩段,那處標記的數字……
是昨日的兩倍有餘!
眼下,
便可決堤!!
“成了!成了!”魏延的握著測水工具的手,不住的顫抖:“天意在子烈,天意果然在子烈!”
“來人,速速趕往帥船,麵見主公!”
“隻說大事已成,隨時可以發動!!”
……
荊州水師,帥船艙內。
嘩啦!~
劉武正在翻看著西陵送來的竹簡,雖然劉武把西陵的政務都交給了陸遜。
但許多真正的大事,陸遜依舊不敢擅自決斷,幾乎每日都要遣人乘舟送來幾卷竹簡,由劉武定奪。
甘寧焦躁的在艙內走來走去,鳳雛先生說就這幾天雨水差不多就夠了,可這幾天到底是幾天?
鳳雛龐統,斜靠在案後,一臉愜意的飲著美酒。
如今漢水兩岸,各方準備早已布置好,隻等著那場大水如約而至!
這就叫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嗯?
這好像是孔明糊弄周瑜那傻小子弄出來的詞,不好不好。
想到了諸葛亮,龐統忍不住一聲低歎:“孔明啊孔明,而今你卻是為庸主所誤,實在是可惜……”
“主公!”魏延麾下騎卒快步入艙:“文長將軍令小人急報主公……大事已成,隨時可以發動!”
大事已成?
隨時可以發動?!
嘩!~
原本斜靠在案後的龐統,猛地從案後站了起來,水位足夠決堤了?!
子烈的大事當真要成了!
甘寧臉色瞬間漲紅,他驟然看向劉武:“主公!主公成就大事的時候到了!天意已至,事不宜遲呐。”
這些時日,甘興霸想要攻襄樊都快想瘋了,如今時機終於成熟了!
啪嗒~
劉武微吸一口氣,緩緩放下手中的狼毫,看向了龐統:“老師以為如何?”
決漢水之堤,
水淹襄樊!
而後吞並南陽,領大兵北上,震懾曹賊,威震華夏!
這是自家好徒兒的謀劃,自己就是豁上這條性命也要助其成功,眼下隻要決了那條堤就能……
“不可!”龐統搖了搖頭,他的理智還在。
甘寧愣住了:“鳳雛先生,時機已然成熟,為何……”
“還不夠成熟。”龐統打斷了甘寧的話,他極力壓製著自己雙眸中的火熱:“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一夜!”
“隻需再等一夜!”
……
……
大雨綿綿,連日不絕。
雄壯的樊城,在荊北漫天大雨中聳立……
而若是往城牆根下望去,就會看到此時積水的深度幾乎已經沒膝。
從襄陽往北,不足十裡的地方,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營地,密密麻麻,如同雨後開出的蘑菇一般。
這裡是於禁一部三萬軍新紮下的大營,與樊城相互托,相距不過十裡,是真的須臾即至。
自在此處安營紮寨,大抵是依托樊城的緣故,劉武再也沒有領軍來攻過。
“該死啊,這雨得下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都沒處下腳了……”
“真不知道要泡到什麼時候!”
抱怨聲四起。
此時營寨內早沒了巡視的士卒,更不要提什麼警戒,提防劉武來打了。
不比剛降雨的前兩日,那時候雖說泥濘,但也至於走路都沒法走。
所以那個時候劉武還能領軍來攻打,那個時候雙方還廝殺得開。
可到了今這時候積水都已經沒過膝蓋,土地也被水給浸濕透了,一腳下去,雨水陷過膝蓋,走兩步都費力的不行。
而且水已經浸入了營地,到處都是水……
這連綿不絕的一整片營寨,此時都相當於在水裡被泡著。
可想而知士卒是個什麼遭遇。
實在難熬!
……
中軍大營,
帳內。
於禁盤腿坐在榻上,低頭看著已經灌入帳內的積水,神情迷離。
行軍打仗,安營紮寨,其一忌水,當下寨於高處。
其二忌火,諸營之間需有間隙。
他不該下寨在此處,實在不該把寨下在此處,可是樊城周邊十多裡這裡已經是地勢最高的了。
最妥善的落寨點,就是之前的那個高地,隻可惜那裡還是距離樊城太遠了,劉武簡直肆無忌憚。
徹底依托樊城,才算真正的安全。
比起安全,在水裡泡一泡實在算不得什麼。
刷刷~
呼啦啦~
有人趟水進來了,是滿寵:“於禁將軍,子孝將軍傳話說樊城內高宅大戶不少,問您可要進城歇歇?”
於禁搖頭。
滿寵無奈道:“如今這場麵,劉子烈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過來了,將軍何以駁了子孝將軍的好意……”
“我與將士同甘共苦。”於禁如此道:“就在這水裡泡一泡有何妨,又要不了性命,不過是難熬些罷了。”
“唉~”
“城外士氣萎靡至此,幸好劉子烈這會來不了……”
……
……
次日,
天明。
暴雨依舊,整片天都灰蒙蒙的。
此時的湯湯漢江,已容納了巨量的雨水,猶如一條遊曳在襄樊之地的天河一般。
樓船水師浮於漢江之上,蓄勢待發。
帥船座艦上的劉字大纛,仍舊在風雨中飄搖。
劉武出艙,抬眸望向遠方:“甘寧他們還沒好麼?”
隨著劉武的視線前移,
隻見不遠處的漢江堤岸一處,甘興霸正帶著數百人忙活,扛著農具在堤壩上冒雨狠鑿。
這時候大雨浸濕透了泥土,挖溝自然是不費什麼力氣。
“趕緊撤!”
堤岸上傳出甘寧一聲大叫,當下隨行近百人趕緊丟下農具,往回跑。
等他們回到了船上,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隻見他們所鑿出的那條淺小溝壑已經開始往外冒水……
如如涓涓細流一般,漢江開始被這條小壑往外引。
這時,還看不出來什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微小的溝壑在水流的持續侵蝕下,逐漸擴大……
水流因溝壑的擴大而變得湍急。
水流越是湍急,堤壩被侵蝕越狠,如水刀持續分割!
越來越來越大,
缺口越來越大,堤壩上被衝刷泥沙越來越多……
轟~
漢江水從堤壩上形成了瀑布,奔騰而下!
越來越大,越來越肆虐,堤壩都在搖晃……
如雷卷地奔湧!如巨龍衝破束縛!蜒的洪水在原野上迅速蔓延,像是一條銀河破碎而下的景象。
洪水,在漫天暴雨中向著樊城進軍,它將吞沒一切……
而此時!!
樓船大艦,旌旗滿江!
大纛旗在飛快移動!
水壩上的那道缺口,已宛如一道接天的傷痕,漫天的飛沫猶如細細的銀色絲線,舞動在空中,構成一幅難言的壯闊景象。
荊州水師已乘著洪水而下,如天河神兵降世般,征討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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