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橫水城從曉色裡醒來。
入秋後,原本紅紅火火的走私邊境貿易就消停了下去。
塞外是北莽的地盤,近百年來草原蠻子一直堅持開墾土地的基本方針,不遺餘力地收集中原離陽的各種匠人,國力已經有了很大增長,連帶著江湖氣運同樣層層拔高。
恰逢三四十年前春秋九國戰亂,北莽搖身一變化作富家翁,吸納大量躲避戰亂的士人家族,對如今的離陽隱隱呈現出了些許優勢。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北莽和離陽之間必有一戰,時間大致就在北涼王或者兩遼顧劍棠其中一人死後。
而在此之前,騎兵南下都是小打小鬨,至於薊州地界,處於兩邊的交界,人數太少意義不大,千軍萬馬又難免引來包夾。
故而每到冬前,露麵的都是些千夫長,卻也足夠讓薊州防線戰戰兢兢。
橫水城下城區的清晨姑且還有些熱鬨。
數十名僧人路過這裡,既是化緣,同樣也涉及到了中原兩禪寺與龍虎山的道統之爭。
江源從米油鋪子裡出來,手裡多出了幾鬥糙米和一壇香油,昨夜截殺韓玉樹,他除了銀錢外什麼都沒拿走,畢竟都是些暴露身份的東西。
白銀五十兩左右,這個數目不算小,千文一兩,普通青壯勞工一日辛苦不過百文錢,還要算上生活所需以及田戶兩稅。
沿著街道向前,下城區的幫派勢力犬牙交錯,在收取保護費的基礎上,已經變成了橫水城秩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江源走到玉柱街,手裡的糙米吃完一半,這裡是下城區少有的繁華地段。
路邊,裴氏當鋪,裴氏武館和裴氏藥房相互為鄰,顯然自稱姓裴的老者是個坐地戶。
裴麓此時就蹲在石獅子旁邊,睡眼有些惺鬆,上了年紀難免對那銷金窟犯怵。
“還真讓你小子活下來了啊。”
裴麓知道這家夥昨晚是去乾什麼,但七品武夫再如何也不該連殺數十人不力竭,至於對方是如何辦成的,諜子沒有傳回來準確消息,大火掩蓋了一切。
總之,這件事越超出範疇,韓家就越不可能懷疑到對方頭上。
江源大概是覺得這種詢問沒有回答的意義,索性繼續抓著糙米塞進口中。
聖人盜頃刻煉化,生機澆灌到武卒篝火中,持續強化著體魄,下三品的根基逐漸牢固。
現在還沒到春秋九國殘餘氣運轉入江湖再徹底爆發的階段,頂尖高手例如鄧太阿、曹官子等人還在天象境打轉。
當下二品小宗師就已經頗為不俗,足以把守那座天下武人向往的北涼王府聽潮閣。
裴麓對眼前之人的冷淡性子有些無奈,收徒言語不必說,他有九成把握對方會拒絕。
“如果我說想將衣缽傳授給你……”
“心意領了,意思差點。”
裴麓拍了拍溝壑叢生的老臉。
好在不是那更令人顏麵掃地的“你不配”,看來這家夥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人情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