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泉邊。
外界冬寒冷酷,此地綠草如茵。
“遍讀史書,一個英才崛起的時候總會遇見幾個貴人,我不敢當這個稱呼,不過北莽八個持節令之一應該不算可有可無,控碧軍是天下強軍,西河州赫連家掌握的兵力足有十八萬,這份拜師禮客觀講,不輕。”
赫連威武鄭重其事。
離陽境內的消息他有所聽聞,太平令回歸北莽的情報在高層間不是秘密。
亂世再起,他已經年邁,所以該到下注的時候了。
何人能奪得天下,現在誰也說不準。
但薊安侯是天下第六,而且極其年輕,未來就算戰敗,也能歸隱山林。
更重要的是其羽翼未豐。
無論從什麼方麵看,一個合格的家主都沒有不投資的理由。
江源思索了片刻,他一向都是強行將對手打服,很少遇到像對方這樣主動靠攏的家夥,當初招攬文士郭泗歸根結柢還是用了威脅手段,否則沒人看得上區區一個實權都尉。
“換成嫡孫。”
赫連威武搖頭,“那我就要被北莽女帝立刻清算了,蛛網對南北院的滲透相當到位,這些事情不一定能成功瞞住,但隻要模棱兩可,赫連家的份量足以自保,況且我的兩個兒子都不爭氣,一將之勇有餘,謀世代安穩不足,連累孫輩中唯有獲月值得一看。”
“隻能是記名弟子。”江源說,所謂記名弟子便是名義上的弟子,不被正式承認,用來換赫連家大軍他賺的其實不多。
“為什麼。”赫連威武詫異,這次是單純的疑惑。
“珠玉在前。”
江源起身,釣竿隨手放在一邊,沒有了一氣流轉五百裡的氣機加持,這根神采奕奕的釣竿不過是路邊常見的普通樹枝。
“帶我看看雷鳴寺,拿了密宗氣運,應該有點小機緣。”
赫連威武招手,遠處百十來名銳士高手動身開路。
“太平令入都,北莽即將開戰,世外佛門闊綽,接下來估計就是滅佛了,說到底,天下大事離不開錢,你要是下次再來,恐怕就與雷鳴寺無緣了。”
……
兩遼腹地。
一座路邊飯鋪。
這家的牛羊雜碎聲名遠播,祖傳紅油辣香誘人,吸引了無數當地的老餮。
青衫男子坐姿端正,偶爾動筷也儘顯風度,或許是因為紅油浸透肺腑,他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臉色少見地浮現出愉快。
前塵往事記不太清,但至少崔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這方天地有史以來,古籍明確記載的謫仙人就高達三十七人,但無一例外,全都因為“水土不服”,導致未能登頂。
頭太重,腳太輕,本地人天生適應,無非修行難一點,根基比外界厚重七八分,可如果是外來的謫仙人,首先就得來上那麼當頭一棒,天上四尊隨著四座天下誕生,從而孕育出來的後世代主要神靈,隻比三教祖師弱一境,神道不怎麼談戰力,可“重量”毋庸置疑。
而作為謫仙人中的初來乍到者,還是半個偷渡客,崔楠尤其辛苦,根本談不上什麼境界不境界的,他甚至敢斷定自己活不過四十。
兩名壯碩書童束手背後,對先生的羸弱身體習以為常,其中一人赫然成為了指玄境,若是還在趙勾,足以當一當大頭目。
桌子對麵,中年男子始終在等。
就像等過春秋九國一統,等過南北六場國戰,天下誰人不知,坐鎮兩遼的大將軍顧劍棠手握二三十萬精銳邊軍,是離陽的定海神針。
“未見麵前,我還以為顧將軍是尊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