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四年，正月初十。
一架馬車駛出橫水郡。
斬首兩名北莽大將軍，先後折損其十萬兵力的薊安公離開屬地，手持天子符節，巡狩各地邊境。
假符節僅在假節鉞之下，無權參與軍政，但有權處死五品以下官員將領。
一時間，薊安公成為了離陽最炙手可熱的勳貴。
不過史無前例的大年份不讓任何人專美於前，橫空出世的魔教教主擊敗鄧太阿，登頂江湖，位列天下第六。
與此同時，北莽龍腰州的瓦築軍鎮崛起了一名青年儒將，修為卓絕，出身豪閥赫連家，率領三千兵馬一舉滅殺北涼左騎軍精銳八千人，躋身瓦築軍鎮從四品副將，被南院大王譽為“春秋學問彆開生麵”，一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竟以半步儒聖境界招來洪水潰敵，屍首填滿河床。
……
銀鷂郡，一輛馬車均速前行。
坐在車轅上拿著各地消息翻看的武獲月有點茫然，因為她不知道赫連家什麼時候出了個天字號天才，當初鑄劍之餘，她同樣要處理各種家族事務，對此人毫無印象。
車箱裡，江源半躺，繼續讀透自己手裡的武道總錄。
這次巡狩邊境，隻有入室弟子和三百穢除軍隨行，後者由寧石堅領頭，在晉升四品武夫後，這位遊擊將軍說話便有了底氣，畢竟他並不怎麼擅長指揮作戰，自認一將之勇武未必有餘，但肯定沒有統帥三軍之才。
“大人，咱們馬上就要進入幽州地界了。”寧石堅策馬來到車窗邊。
“繼續前行。”
“諾。”
三十裡後，一名背劍道人騎馬趕來，麵容俊美，境界不低，道家躋身一品後直入指玄，這位年輕人的成色比麒麟真人大弟子要高出幾個層次。
龍虎山最年輕的天師——趙凝神。
同時他也是初代祖師鬱壘的轉世。
江源下令穢除軍讓開一條道路，鬱這個姓氏比較少見，而且開山之後以趙姓傳承龍虎山耐人尋味，天下洞天福地，隻要掛著龍虎山之名，就必然和那個“正統”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
“參見薊國公。”
趙凝神靠近下馬，打了個道門稽首禮。
“何事。”江源隨口問道。
“是去年國公許諾給某位大人的三件事。”趙凝神說道。
龍虎山是離陽最為倚仗的道家門派，有一對父子天師境界和殺力都稀爛，卻得以侍奉在皇帝身邊，問答鬼神。
去年韓家覆滅，觸碰了趙勾俠以武犯禁的鐵律，元本溪當時並未追究，隻是通知日後要出手三次作為補償。
“上來。”
“謝國公。”
趙凝神將馬匹交給寧姓將軍，自己登上馬車，國公出行，馬車的檔次自然不低，裡麵相當寬敞，香爐檀煙嫋嫋。
年輕道士正襟危坐，第一次見到了名聲斐然的薊國公。
天下第三人，雙大金剛體魄，近身三丈內，雄渾如江的氣血讓人呼吸愈發困難，像是明明白白訴說著一件事，問劍去死，問拳磕頭，這位對於武人切磋毫無興趣，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
“國公，小道打算上武當山，肯請護道一程，元先生說，此次算兩次出手。”
“可以。”江源回答，武當是北涼境內最大的門派，兩者之間牽扯極深，元本溪此舉無非是讓他與北涼斷了那份暗通曲款的可能性，除此之外，站在個人角度，武當有一個就夠了。
趙凝神臉色微微驚訝，他沒想到對方答應的這麼痛快。
“國公，這次我打算問劍武當王小屏，師父說他養了二十年的劍一旦拔出，可斬天地間的無形氣運，根據齋儀卜算和離陽北涼之間的關係，這一劍未來很可能會落到龍虎山頭上。”
“勝敗看你自己本事，我隻管你不死。”江源沒什麼興致地說。
“謝國公出手相助。”趙凝神再次稽首。
隊伍繼續前行，半天後進入幽州的一座郡城地界。
一名身材極其臃腫的將軍出現在十裡外，率領三千精銳鐵騎，不遠不近，就隻是觀望。
“褚祿山，北涼三品千牛龍武將軍，北涼王六義子之一，傳聞性情殘暴，懷有怪癖，嗜好人奶，有美婦誕產便會派人將其擄來，惡名昭彰絲毫不弱於人屠徐驍，滿意送回，不滿意則割去雙峰，小道對北涼一直觀感不佳，北涼王重義輕法世所公認，那些出生入死的所謂兄弟袍澤，因此便常常肆無忌憚，當地情況可想而知，其人非君主之相。”
趙凝神隔著車簾看向遠方，“北涼三百萬戶，若非身處邊關身不由己，又有幾人真的願意替北涼王賣命，可惜這群蟊賊尚且沉醉在春秋大夢裡，當地百姓一旦從軍便像是成了天上仙人，與原本同鄉愈發對立，小道推測，就算沒有外因，北涼也傳承不過三代，況且二代之中，便已有將人塞入鐵籠，鬥獸取樂之紈絝，曆朝曆代亦不多見。”
江源抬頭，這家夥好濃的怨氣。
“讓國公見笑了。”趙凝神致歉道，“隻是小道父母皆出身微末，故而對此心有不甘，來日必斬北涼氣運蛟龍，讓這群無法挪窩的蟊賊全都死在與北莽的相互消磨中，也算助他們贖罪了，還能留下一個死守國門的美名。”
“那是你的事，再廢話連篇，就彆怪我賞你一拳。”江源平靜道，他無所謂世間善惡好壞，吞食過十數次天地，這些佐酒菜早已無半點滋味，困擾無數修道者的心境一事，自始至終從無體會，崔楠的臨彆贈言恰如其實——無心之人而已，修道如遠遊，他隻管前行。
“小道知錯。”
趙凝神聞言隻能賠笑，他敢確定，自己這番提前準備的言語，未曾引動對方心中半點漣漪，薊國公的立場，即便在皇帝案頭，也是頭等大事。
馬車隊伍在路上安營借宿了三次，一應事宜由武獲月安排，在飲用一杯金色血液後，她成功邁入了金剛境，血色如銀，從拳譜中凝煉出來的摧山拳意最擅長臨陣攻伐。
離開幽州境內，褚祿山的隊伍消失不見，換成另一名義子袁左宗隨行，依舊保持著十裡距離，不遠不近，很顯然北涼並不歡迎一位藩鎮巨頭入境，卻也無法忽視天下第三的殺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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