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春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年節已至。
由於突然爆發的野修襲擊,神誥宗元嬰和柴鯉都被調回宗門受罰,至於那個出手追擊的應生宗元嬰因為監天水榭破損,被迫賠償了一件品相尚可的中煉法寶。
福地三山換人執掌,普化宗雲密宗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每年這座中下等福地都會產出大量天材地寶,僅算神仙錢,就足有四百枚之多,尚未完全晉升中等福地的原因不是投入不足,而是至今也沒能誕生一位本土金丹,天地內的人和大道不全。
全部收益的七成歸神誥宗,剩下兩成份給其他兩宗,零零碎碎的邊角料,則歸屬於南澗國和幾座藩屬國,裡麵的大頭又給四位藩王節流不少,福地養活了無數張嗷嗷待哺的巨口。
因此這次襲擊事件格外惡劣。
神誥宗祖師堂第二人,也就是玉女賀小涼的師尊,已經離開宗門前去追殺那名野修。
作為宗主師弟,這位老元嬰是難得的劍修,本命飛劍·夢舟,能夠虛實變換,擅長對付稀奇古怪的法寶和大陣。
隻是這位劍修風評不太好,在收賀小涼為徒前,曾經娶了一名嫡傳女弟子當自己的第三位妻子,山上有小道消息,玉女遲早遭逢毒手,一樹梨花壓海棠。
……
除夕前一天。
江源和劍侍返回宗門。
普化山脈十八峰到處都彌漫著詭異的氣息,因為棲真峰主前去麵壁思過,局勢愈發緊張起來,近些年普化子大權獨攬,讓關係親近的幾個老峰主都感覺到了陌生。
二三十年前,宗門的一位老金丹被外人算計,拜訪神誥宗的時候衝撞了貴人,導致一名看似普通的女弟子早產。
祁真知曉此事後罕見地展現出了震怒,抽繭剝絲之下,普化宗的立場搖搖欲墜,畢竟三宗真正的高層都知道,女弟子何等金貴,祁真不說,但幾次暗示,都表明了轉世之人最起碼也得是白玉京那邊的飛升境大天君。
道祖有三名弟子,都是白玉京的掌教巨頭,其中大掌教的大弟子曾經跨越天幕來到了浩然天下,留下“青冥倚天”石碑後遠赴劍氣長城,這塊石碑大概率就是為轉世之人留下的,麵子可謂比天還大。
這件事情如何界定自然極難,不是一句無心之失就能糊弄過去的,因為有謀害的可能性,祁真對普化宗的觀感直接降到了冰點。
普化宗老宗主是一名元嬰境劍修,身懷兩把本命飛劍,麵對危機,直接舍棄了其中一柄贈送給祁真的師弟,卻也因此跌至金丹,神魂千瘡百孔,幾年後去了劍氣長城,客死他鄉。
祁真師弟得到了老宗主的本命飛劍·夢寐和所有劍道氣運,因為與自身大道極其契合,他以神誥宗的祖師堂秘法,順利借其轉化體內劍氣成為了一名劍修,並且成功破開瓶頸,化身元嬰老祖,誕生出一把虛實變幻莫測的夢舟。
由於老宗主的犧牲,神誥宗不再追究普化宗的罪責,保持冷眼旁觀。
但先有宗主身亡,後有金丹被流放到北地,普化宗的整體實力和人心折損嚴重,許多峰主自此不再過問宗門事務,一心靜修。
外憂內患,當時的普化宗因為意外,差點導致了曆史上第一次出現元嬰境斷代,留下的唯一一尊元嬰時至今日早已坐化,卻在當時撐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神誥宗的冷眼旁觀讓許多勢力都變得大膽起來,甚至有野修老祖聲稱,自己已經得到了祁真君的暗示,打算取而代之。
關鍵時刻,是老宗主的嫡傳大弟子——普化子站了出來,手持一把華麗符刀,成功躋身元嬰境,後來前往書簡湖,斬殺了一尊野修元嬰,掀起驚濤駭浪,在這個過程中,野修元嬰的半部水經遺失,引得各方爭奪不休,數百島主換代。
自此以後,符刀黃的名聲就傳遍了寶瓶洲中部,一個元嬰和斬殺了同境的元嬰不可相提並論,至於那把品秩極高的符刀,來曆成謎。
普化宗的陳年往事在心湖裡一閃而逝。
江源登上滄海峰,一陣天地異象浮現,柴問道順利成就金丹境,丹成二品。
動靜吸引了不少注意,不久之後,道袍青年下山,臉上稍顯歉意。
“紫霄前輩,峰頂水運已空,日後滄海峰門人弟子修行恐怕得事倍功半,這份香火情鄙人認下,日後但凡有請,絕不推辭……”
江源根本沒有回答的興趣,繼續上山而已。
劍侍江媛回頭看了看,那個柴問道站在原地,一會兒拱手,一會兒朗笑,像是得了癔症,跟不存在的人相談甚歡。
“老爺,他還有大道可言嗎。”劍侍江媛忍不住詢問,這樣置身夢幻,往後迷失自我是肯定的,萬一得到老爺允許可以醒來,一顆道心估計也會進退失據。
江源看破了對方那點小心思,回答道,“仙人境需要求真,所有月奴無一例外都沒有躋身此境的希望,你家小姐對你期望不低,我還不至於隨隨便便折斷你的道途。”
劍侍江媛小臉微紅,被洞悉心思的羞愧浮現,她剛才的確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在“夢裡”。
回到滄海峰,劍侍跑去鼓搗灶台,江源將三百顆穀雨錢全部砸進了本命飛劍裡,因為品秩提升半籌,底蘊增厚導致劍刃鈍了些許,這是劍修提升的常見現象,使用磨劍石即可。
磨劍石的品秩大不相同,比較常見的就是青紋石板,一顆穀雨錢能買一立方,出產自扶搖洲的劍海福地,而最好用的當屬斬龍台,脫胎於世間真龍的骸骨化石,因為三千年前斬龍一役,真龍一族凋零,斬龍台的來源也因此斷絕,用一塊就少一塊。
月滿樽不斷在兩塊拳頭大小的斬龍台上來回穿梭,細密的花火縈繞不散,這是第二次磨劍,隻用了半個時辰,其中一塊就已經消磨殆儘,相當於吃掉了一件普通法寶,但不磨不行,本命飛劍如果失去了鋒利,根本無法繼續提升品秩,殺敵時亦會失去大半鋒銳。
幾刻鐘過去,最近炙手可熱的劍修高升前來拜山,他是雲密峰主的首徒,師尊外出駐紮天窮山,宗門財務就交到了這位得意弟子手上。
一共兩百餘顆穀雨錢,甚至包含了十八峰主未來三個月的月俸,不出一周,整個宗門的財務就將停擺,除此之外,他還拿了一枚方寸物,裡麵都是用來充當輔料的天材地寶。
江源毫不客氣地拿走了這筆錢,儘數投入到了本命飛劍裡,截至目前,月滿樽總共吃掉了將近八百枚穀雨錢,才有了馬上要晉升中等法寶的跡象,其中還包含了寶瓶洲鏡花水月裡的海量月魄,一尊元嬰戰力的月俸是三枚穀雨錢,如果算上平日裡的其他消耗,想要湊齊這筆巨款,動輒幾十年起。
“紫霄前輩,來日師尊發現此事,又該如何是好啊。”高升臉色愁苦,他的本命飛劍還在上等法器層次打轉。
“未必有來日了。”江源淡淡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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