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道:“你既然算數這麼快,那就去院子裡,把那棵樹上的葉子數一遍!數不完不許吃飯!”
暗十一回頭看了看那棵樹,正是他天天躺著的樹。
他看向其他人,想求救。
其他人一溜煙兒都跑了。
王太醫倒是沒跑,但他眼觀鼻,鼻觀心,緊緊抿著嘴。
暗十一氣的指了指他,拿他沒辦法,隻好轉身出去數葉子!
裴朔繼續低頭寫信,隨口問王太醫。
“去張卿那裡有什麼收獲?”
王太醫一本正經道:“那孩子有蹊蹺!”
裴朔皺眉,想到他剛才的荒謬之言:“本王是讓你查花豆疹的事情,不是讓你給本王找兒子!”
王太醫趕緊道:“那孩子可能得了花豆疹!以張卿當時的緊張程度,他一定會竭儘全力救治那孩子,那京城的花豆疹便有救了。”
裴朔這才抬起頭正視道:“找人盯住張卿,一旦那孩子好了,立刻讓張卿交出藥方!”
王太醫點點頭,他盯著裴朔的臉,腦子裡是張卿醫館那孩子的臉,他越看越像。
裴朔看王太醫站在原地一直看自己,麵上有些不耐。
王太醫瞬間覺察,想到正在外麵大聲數葉子的暗十一,趕緊一溜煙跑了。
裴朔低頭看著手裡送往京城的信件,記憶一下回到了前年七八月份。
那時他的確在邊關打仗,可中間他回過京城,隻不過無人知曉。
但他也不可能有孩子。
那一夜,太過荒唐,對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不可能輕易懷孕!
即便懷孕,孩子也不可能出現在幽州。
他搖搖頭,甩掉腦子裡被王太醫灌輸的荒唐念頭。
沒幾天,全幽州城傳遍了。
行館來了個腦子有病的男人,站在院子裡數了一天一夜的樹葉子。
康兒雖然隻有一歲多一點,但他有時表現出來的完全像一個大孩子。
張卿將康兒放在床上,又在床邊燒了艾草。
從始至終康兒都沒有哭著找娘,隻是眨巴著眼睛盯著張卿。
那樣一雙黑白分明,明明害怕極了,還是努力壓製的眼睛。
此時出現在一個孩童身上,讓張卿這個見慣生死的男人,心都在此刻化成了水。
他坐在床邊,將手輕輕放在他毛茸茸的頭頂。
“康兒害怕了?”
那雙眼睛眨了眨。
張卿溫柔道:“不要害怕,舅舅一定會保護好你!讓你早日見到娘親!”
康兒用肉嘟嘟的小手握住張卿的大拇指。
用奶奶的聲音道:“舅舅......不怕!”
張卿抱起康兒,身上的熱氣不斷炙烤著張卿。
張卿心裡怕極了,這是他第一次知道怕。
他怕康兒有個萬一,嬌娘怎麼辦!
他也怕這個惹人疼愛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所有愛他的人都將痛不欲生,包括自己。
花豆疹太可怕了,一般隻出現在十歲以下的孩童身上。
自大燕建朝以來,史書記載花豆疹隻在建朝第一年出現過。
最後是朝廷下了雷霆手段,將所有生病的孩子圈起來,直到他們全部死去,才算截住了傳染。
那一次,無數父母親失去孩子,幾乎家家門前掛白綾。
得了花豆疹的孩子,先是高熱不退,接著嘔吐,頭痛,再然後便是皮膚出現紅疹子,疹子會一個個化膿,最後身體內部逐漸衰退,直至死亡。
隻要孩子得了花豆疹,那就是將命交給了上天。
活下來算是祖上積了大德,死亡卻是常態。
三天後,嬌娘帶著健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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