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跪伏
陳青兕並沒有將上官儀、薛元超的邀約放在心上,而是回到了後院去陪自己的妻子跟孩子。
蕭妙宸也知道自己郎君即將麵臨一大考驗,但她並沒有詢問,在自己沒有辦法的時候,她沒有焦慮,也沒有說出來添堵,隻是在一旁相陪,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能渡過難關。
陳青兕將兒子鏡鏡抱在懷中,小家夥滿了一歲,已經會認人叫人了。
小家夥被自己的父親抱在懷裡,嘴裡不住的叫著“耶耶,耶耶!”
耶耶,有父親,也有祖父的意思。
在這個時代多指父親。
小家夥話說的不利索,奶聲奶氣的,說話依舊有著嚴重的嬰語口音,但是叫“耶耶”的時候卻是糯糯的,字正腔圓。
陳青兕抱著自己的寶貝孩子,心都化了。
陳青兕真就不將上官儀、薛元超的邀約放在心上,但外邊的世界卻鬨騰了起來。
以上官儀、薛元超為首的的崇尚宮體詩文的士人,這些日子滿心憋屈,他們根深蒂固,人多勢眾,本占據著主動,奈何支持盛唐體的精英才情逆天,駱賓王、盧照鄰兩人在長安無人可擋,張柬之、富嘉謨、杜審言也是人中龍鳳,再有楊炯、王勃兩個孩童。
楊炯、王勃是最可怕的,兩人年歲太小,沒人去尋他們麻煩,贏他完全勝之不武。可真要無視他們,偶爾會冒出驚人之語,震驚四座。
這輸給駱賓王、盧照鄰不算丟人,可輸給一個孩童,那可就將臉麵丟到姥姥家了。
便如那鄭家的鄭世翼,當年也是一個好人物,可輸給了王勃,現在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以至於儘管支持宮體詩文的士人勢眾,卻有一種反被壓製的錯覺。
尤其是在賀蘭敏之花重金砸出切合盛唐體詩句的新曲之後,新曲風靡長安,大街小巷都在傳。
畢竟長安城內小康家庭甚多,百姓打發時間的主要娛樂就是歌舞。
唐王朝常勝不敗,民族自信心十足,之前聽得都是龜茲傳來的胡人樂舞。那時沒有的選,自是聽得津津有味,現在大唐有了自己的詩歌,自然選擇聽自己國家的詩歌。
多重原因,導致盛唐體勢頭一時無兩,致使崇尚宮體詩文的士人漸漸陷入恐慌。
可現在上官儀、薛元超出手了,而盛唐體的開創者陳青兕卻選擇了認慫,避而不戰。
極度的反差,讓堅持宮體詩文的士人腰杆子都挺直了,他們一掃這些日子心頭的煩悶,瞬間覺得自己又行了,加倍將這些日子的憋屈還回去。
自從上官儀、薛元超出手以後,下麵的勝負反而不重要了。
這也導致了局麵再度易轉。
麵對這種情況,最開心的莫過於促成這一切的崔信明。
聽著四處傳來的捷報,崔信明也是一掃心中解鬱,說話的聲音都洪亮了幾分道:“早該如此了,上官儀這家夥,迂腐愚昧,早聽我等之言,何至於如此?”
他們很早以前就察覺李治打算用上官儀來掌管士林,以此來對付自己,也一直在暗中給他使絆子。
陳青兕入京之後,他們就暗中唆使上官儀對付陳青兕。
結果上官儀竟大義凜然的表示,此非君子所為。
也讓他們少看了一場,狗咬狗的大戲。
“該來的,終究會來的,好戲不算晚……”
崔信明大手一揮,說道:“繼續挑唆彼此爭鬥,務必要讓雙方徹底撕破臉麵,最好讓他們徹底敵對,陷入無止境的內鬥,讓朝廷焦頭爛額,無暇顧及我們……”
崔信明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重新掌控了一切。
杜家宅邸。
張柬之、駱賓王、富嘉謨、杜審言這四位大將聚在了杜審言的家中。
張柬之、駱賓王在長安是沒有房產的,富嘉謨倒是有,隻是宅邸甚小,不適合聚會。
而杜審言出身京兆杜氏,是一個能與韋氏齊名的京畿豪門,祖傳宅邸占據小半個街坊。
這裡也成了推行盛唐體的作戰總部。
麵對對手的反撲之勢,四人聚在一起碰頭。
富嘉謨雖是文人,但脾氣暴躁,罵道:“一群宵小鼠輩,不敢正麵對抗,竟使用這種下作手段,可恥,可惡!”
富嘉謨並不當隻此事,還指盧照鄰的離去。
盧照鄰在他們對抗最激烈的時候,收到了族裡的來信,信很長,但內容很短,綜合起來就是四個字“母危速歸。”
盧照鄰也看出了這信內容未必是真,可身為人子,又焉能在這種事情上豪賭?
即便是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兩成可能,盧照鄰都必須回去。
杜審言出身士族,見慣了各種鉤心鬥角,早已習慣,頗為冷靜,說道:“莫要作無畏抱怨,想想如何破局。”
富嘉謨臉上滿是不甘,將麵前的茶水一飲而儘道:“真要有計,何至如此?”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都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他們想什麼都沒有,真正的勝負已經不看他們了,而是陳青兕。
但陳青兕不擅宮體的弱點,人儘皆知。
上官儀、薛元超兩人又是當時宮體詩文大家,真要對上,多半是勝多輸少。
不過陳青兕輸在宮體詩文上並不算太丟人,隻要在盛唐體裡尋得麵子就好。
避而不戰,卻是他們幾人始料未及的。
駱賓王看著張柬之,問道:“孟將,先生不是無擔當之人,當初在青溪縣為縣令,為了彆縣的無關百姓,都能挺身而出,何況是現在。他讓我們莫要著急,靜待便可。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他這話音一落,三人目光都落在了張柬之的身上。
他們這群人以文化見長,適合負責教育禮節方麵的工作,對於時政的敏感很是一般。
張柬之不一樣,他的詩人身份隻是興趣,政治權謀才是他的長處。
此番他們能夠反擊的遊刃有餘,皆是張柬之在背後謀劃。
張柬之頓了頓道:“先生或許是不願與上官侍郎正麵對上。”
富嘉謨忙道:“這是為何?”
張柬之頓了頓道:“直接對上了,就會讓真正的對手看笑話了。”
駱賓王、富嘉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杜審言瞬間明白,說道:“孟將兄是指關東士族?”
杜審言所在的京兆杜氏跟李唐皇室關係極好,也是全力支持配合朝廷的世家,有過為了朝廷與關東士族打擂的經曆,一聽張柬之說的話,很快明白原委。
駱賓王、富嘉謨略微遲鈍,卻也知朝廷與士族之間彼此忌憚又彼此依存的關係,也有點明白了。
張柬之不想在這事情上多太多。
杜審言卻沒有這份心思,說道:“我曾聽族叔說過,陛下重用上官儀,是為了壓製關東的士人。如此說來,先生也是如此……這上官侍郎便是贏了,也勝之不武吧。”
張柬之道:“我覺得他未必就能贏!”
“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