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兕聽到李治突然說起王孝傑,瞬間明白他的心意。
相比程務挺,李治應該更加相信王孝傑。
陳青兕是知道王孝傑這個人的,他是武周為數不多的大將,少時便從軍入伍,四處征戰,屢立戰功。
他最輝煌的戰績應該就是奪回安西四鎮了,並在青海湖附近擊退了吐蕃、西突厥的聯兵。
但是他吃的敗戰也不少,素羅汗山之戰爆發,王孝傑任肅邊道大總管,率大軍十數萬與吐蕃大將論欽陵、讚婆交戰,被論欽陵打得爹媽都不認識,幾乎全軍覆沒。
第二年,武則天無人可用,麵對契丹來襲,王孝傑統兵十八萬討擊契丹,結果被小小的契丹逼得跳崖身亡。
從王孝傑的表現來看,毫無疑問,他是有能力的,但你真要說這個能力有多強,那也得打一個問號。
兩次大敗,損兵三十萬,敗給論欽陵這樣的當世名將,還有一個借口,說對手太強。但飛龍騎臉的局麵,結果讓契丹孫萬榮逼得跳崖自儘,真就掉價了。
總之王孝傑有過輝煌的時候,但大敗是敗得真慘,能力水準起伏的太厲害。
反之程務挺的表現就很穩定,從奇襲突厥牙帳金山,逼降阿史那伏念開始,程務挺就是突厥麵前的一座大山,自他負責防備突厥以後,突厥就不再為患。甚至於程務挺被武則天冤殺之後,突厥人聞程務挺死,喜出望外,歡宴相慶,立刻縱兵南下。甚至為了羞辱武則天,特地給程務挺建立祠堂,每次出師劫掠武周,必先來此祈禱敬拜。
相比王孝傑,陳青兕更信任程務挺一些。
不過李治既中意王孝傑,陳青兕也不便與之唱反調,說道:“臣與程務挺在百濟共事兩年,此人有其父之風。至於王孝傑,臣不了解,從未有過接觸,能力如何,不好辨彆。但能得蘇邢公的喜愛,能力想必是有的。”
李治聽陳青兕這麼一提醒,卻也有些反應過來了。
王孝傑跟隨蘇定方多年,又深得他的喜愛,而程務挺不過是從東線調往西線的新將,蘇定方為何不選擇與自己更親近的王孝傑而是程務挺?
李治念及於此,也不打算再變了。
最近有人向他提議重用王孝傑,他有些心動,畢竟隴右兵經過蘇定方的訓練,朝廷的重視,實力強勁,讓更加可信的人統帥要好一些。
現在聽陳青兕這麼一說,也打消了此念。
他雖不懂軍事,卻知用人,蘇定方、陳青兕一致都覺得程務挺可以,那程務挺必然是可以的。
兩人又聊起了大食國。
“拂林國的阿羅憾有一則不利於我們的消息,昨日傳到,你應該還不知。大食國派出了使者,願意跟拂林國休戰。”
陳青兕聽到這消息,有些意外,但細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現在的大唐真的很強,此番封禪,大食國還特地派人來了解了大唐的情況。
大食國的國王穆阿維葉又是一代雄主,將大食國推向巔峰的存在。
既然決定戰略東轉,與大唐在西域一決雌雄,自然不能腹背受敵,與周邊國家交好是一步明智之舉。
陳青兕問道:“拂林國得此消息,應該會動搖吧。”
阿羅憾的外交能力極強,受命前往號稱東羅馬帝國的拜占庭倚仗大唐的聲勢,他在意大利半島見到了拜占庭的皇帝君士坦斯二世用極短的時間就與拜占庭帝國打成了一片,並且聯合了周邊的小國約定好一起進攻大食國,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但就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怕是要功虧一簣了。
李治感慨的望了一眼陳青兕讚歎道:“又讓你說中了,阿羅憾信中便說拂林國國王有動搖之意。”
他頓了頓說道:“朕有些好奇,為何諸多事情,隻是說個開頭,愛卿便能知曉結果?”
陳青兕片刻才道:“這事不難猜,大食國的崛起有兩大受害者,首當其衝是波斯,次之就是拂林國。波斯國近乎國滅,唯一王室血脈,在我朝的庇佑下,方能保全。拂林國也丟失了大片土地,靠著一座君士坦丁堡維係了昔年羅馬帝國的顏麵。但其實拂林國也是損失慘重,不然也不會將自己的國都從君士坦丁堡遷到意大利半島。”
“我大唐不是不是曹魏,大食國也不是蜀漢。若說我們是虎,那大食國就是獅子。拂林國勉強算隻狼,瘸腿的狼。獅虎相鬥,哪有狼的事情?狼要考慮的從來不是跟隨獅子鬥老虎,還是追隨老虎戰獅子,而是考慮老虎、獅子一方贏了以後,怎麼防止自己被吃。”
“最好的結果就是老虎、獅子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儘。如何選擇,自是顯而易見的。”
“之前他同意跟我們一起對付大食國,全因大食國有侵吞他的心思。現在大食國願意休戰,結果必然是坐觀獅虎鬥的局麵。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江東傑……孫權的。”
一時嘴瓢,差點將江東傑瑞說了出來。
李治一臉大悟,“原來如此,讓愛卿這麼一解釋,一切都說得通了。愛卿確有決勝千裡之能……”
這道理說起來簡單,但在他說出來之前,又有誰想得到?
對於拜占庭不能出兵的事情,李治並沒有在意,隻是道:“這樣也好,朕也不指望他們能出力,不搗亂即可。”
李治即便不懂兵事,也知一個道理,在軍事上他能相信陳青兕,相信大唐的將士,卻不會相信拜占庭,從一開始她就沒指望拜占庭能出大力。
李治看了看天,說道:“快到正午了,愛卿留下來與朕一同用膳,正好沛王常念叨愛卿,若能與愛卿一同用膳,定會欣喜非常。”
陳青兕欣然作揖謝恩。
李治忙了一上午,也有些疲累,並沒有去內宮膳堂,直接就在武德殿設宴,讓人去將沛王李賢請來。
誰知來的不隻有沛王李賢,還有武皇後,武皇後一手牽著李賢,見到有陳青兕這外人在場,顯得很是意外,忙道:“原來陳尚書也在!陛下,妾在外宮處理一些瑣碎,得知陛下召賢兒用膳,想著陪陛下一同,不想打擾陛下與陳尚書商議正事,這便告退。”
她說著想拉李賢離開。
李治對於武皇後最近順眼多了,相比原來需要時不時敲打一下表露出來的野心,也跟著不見了。
李治自是覺得自己訓妻有術,將武皇後馴服了。
這一世,武皇後並沒有成為他的政治盟友,但作為大唐的皇後,武皇後不但能統禦後宮,還能協助自己處理政務,特殊的時間幫自己背個黑鍋,麵對這樣全能的皇後,他很難不滿意不喜歡。
“無妨,陳愛卿也不算外人,皇後、沛王一並用膳就好。”
李賢本讓自己的母親拉著,一臉的不情願,此刻聽李治開口,喜上眉梢,掙脫了自己的母親,對著自己父親道:“父皇,兒臣願與陳先生同席。”
武皇後慍怒,道:“不可無禮。”
她的聲音有些尖銳。
李賢有些委屈。
李治顯然很喜歡這個才智卓群的兒子,說道:“這有什麼?皇後莫要大驚小怪,陳愛卿還能教壞沛王不成?朕準了……”
他說著還對著陳青兕道:“陳愛卿可以替朕考考沛王,朕常考沛王學業,他都能對答如流。朕恐他驕縱,正好,你替朕讓沛王知道,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