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不列顛的危局
抗議,呐喊,憤怒的人群。
時不時從人群中飛擲出的一堆石子,以及被石子打的啪啪作響的鐵欄杆和窗戶。
這就是最近這段時間發生在倫敦1號阿普斯利宅邸附近的真實情況。
“嗶!!!”
一聲淒厲的警笛劃破天際,伴隨而來的是一陣緊促散亂、硬質馬靴踏在水泊中的噠噠聲。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藍魔鬼來了!”
聽到這話,剛剛還在暴雨中抒發自己不滿情緒的抗議人群頓時亂作一團。
站在木箱上大聲演講的抗議者領袖見狀,趕忙大聲呼嚎道:“不要怕!讓我們團結起來,那幫政府的走狗,這群蘇格蘭場的警察是擊不倒我們的!讓他們瞧瞧我們工人團結的力量!”
不過……
雖然他的話說的很漂亮,但是想要僅憑一席話便讓沒有接受過係統組織訓練的平民與警察相抗衡,還是異想天開了。
這位戴著破氈帽,鼻頭還有些發紅的先生甚至還沒來得及喊出第二句口號,便被以線列隊形前進的警察給包了餃子。
一瞬之間,四五個警察瞬間將他按倒在地,就連那個被他用來墊腳的木箱子也被緊隨而來的警官們給一腳踹飛了。
他被死死按在地上,鼻子都快被擠進了道路的磚縫裡,幾乎是在一息之間,他的雙手就被戴上了快速手銬。
“你們這幫沒有廉恥的家夥,你們把靈魂都出賣給了魔鬼!你們衝他搖尾巴,衝他汪汪叫的示好,而你們這樣卑躬屈膝的目的,居然隻是為了得到幾塊從他指縫間漏下來的黑麵包!”
抗議者領袖瘋狂的大叫,他極力想要起身,但回答他的卻是如雨點般落下的文明杖。
而看到領袖和組織者都已經倒下,抗議人群頓時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的羊群,每個人都慌裡慌張的四處逃竄,試圖從警察包圍缺口的每一個不小心留下的縫隙之間溜出去。
如果說在這不幸的日子裡,還有什麼幸運的事情發生的話,那就是警察不小心留下的缺口非常多。
而這,都得歸功於今天率隊鎮暴的警務指揮官是一名年紀不大但鎮暴經驗卻已經非常豐富的人民公敵——亞瑟·黑斯廷斯先生。
給抗議者充分的逃跑機會,在編製精密的包圍網裡留出足夠的缺口。
這就是亞瑟·黑斯廷斯的鎮暴準則,也是1832年最新版《大倫敦警察廳治安管理手冊》的增訂條款。
話說回來,關於自己是怎麼在一夜之間從倫敦市民交口稱讚的警界明星轉變為人民公敵這件事,亞瑟也不想解釋太多。
因為在這方麵,《泰晤士報》和《曼徹斯特衛報》才是第一責任人。
自打他前段時間作為倫敦地檢署的警方代表幫助內務部完成對斯溫暴動上千位參與者的起訴工作後,他就從艦隊街記者的筆下贏得了這樣一個閃亮的新名頭。
西方記者聽風就是雨的風評在這幫家夥身上幾乎得到了完美驗證。
雖然以他們的消息源,肯定一早就知道國王陛下會對大部分被判絞刑的暴動參與者進行特赦,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在特赦落實前拿審判事件搞個大新聞。
更糟糕的是,當皇家特赦已成定局,亞瑟的熱度也快要消失的時候,議會改革的浪潮又再度興起。
由於蘇格蘭場的成立時間還不長,因此極度缺乏有充分鎮暴經驗的警務指揮官,而內務部又因為擔心粗暴的工作方式會使得事態進一步升級,所以不敢輕易讓大部分長期在陸軍服役的高級警官們大乾快上,所以他們就又想起了先前在鎮暴活動中表現不錯的亞瑟。
正因如此,好不容易才脫離了一線苦差事的亞瑟就又被內務部抓了壯丁,他被委任負責西區重點區域的鎮暴工作。
至於為什麼是亞瑟隻負責西區,而不是直接統領全局,唯一的合理解釋便是:倫敦西區是大部分倫敦達官顯貴的居住地。
而達官顯貴的居住地也就意味著西區擁有著更好的曝光度,所以亞瑟剛剛被壓下去的‘人民公敵’熱搜很快就又被炒了起來。
如果是被挨了棍子的人罵罵也便算了,畢竟人家是真的吃了棍子。
被《曼徹斯特衛報》噴兩句,亞瑟也認了,畢竟《衛報》從很久以前便開始鼓吹議會改革。
可,如果連《泰晤士報》這樣的貨色也一直在旁邊多嘴多舌的,這就讓亞瑟有些不高興了。
因為他很喜歡看報紙,而且記性也很好,所以他到現在還清晰的記得《泰晤士報》明明在半年多以前還是堅決反對議會改革的偉大旗手,可現在卻搖身一變,一副道德楷模的樣子,站在自由進步的高點上對其他人指指點點的,就好像他們不是剛爬上去,而是一直就站在那兒一樣。
這種情況讓亞瑟禁不住想起了從前和威靈頓公爵的一次閒聊。
“雖然不想對其他人表示憎惡,但我還是要說,我討厭新聞媒體,尤其是《泰晤士報》。”
“是因為他們經常詆毀您嗎?”
“如果他們能幾十年如一日的詆毀我,就像拜倫做的那樣,那我興許還不至於這麼討厭他們。我最討厭他們的就在於,漫天的假新聞,靠假消息來製造話題,然後又用一個截然相反的真相再收獲更多的銷量。這種行為除了有利於他們自己、能滿足市民的好奇心以外,對其他人簡直百害而無一利。尤其是我這種軍人,他們簡直能要了我們的命。”
“您說的是您當年上軍事法庭的那次?”
“不,不是。《泰晤士報》辦的比那更絕,他們說我死了,在伊比利亞半島戰死了,而且不列顛的陸軍也被拿破侖的軍隊消滅的乾乾淨淨。”
“嗯……這確實是一次不負責任的報道,這會在國內引起普遍的恐慌情緒。”
“比起驕傲情緒來說,恐慌情緒反倒沒那麼可怕了。因為《泰晤士報》先前還報道過奧斯特裡茨戰役,他們說拿破侖被俄國和奧地利的聯軍殺的大敗,狼狽到隻帶著五十個親衛騎兵倉皇逃竄,臨走的時候甚至連他的情婦約瑟芬都沒來得及帶上。”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我聽說約瑟芬不是沒去嗎?”
“小夥子,你的關注點總是非常獨特,不過陸軍部和外交部在當時更關注的是新聞報道中的另一個事實錯誤。就因為這篇報道,我們誤以為法軍主力已經被消滅,結果差點做出了戰略誤判。如果這種災難性的後果真的發生了,那我發誓我一定會去艦隊街,親手把他們那些閉著眼睛寫新聞的記者絞死。”
亞瑟那時候還不能理解威靈頓公爵為什麼會對《泰晤士報》報有那麼大的敵意,而現在,他不止理解了,甚至還同樣萌生了把這群記者絞死的心思。
但令人無可奈何的是,以《泰晤士報》見風使舵的速度,多半是不會給他下手機會的。
而在如何應付《泰晤士報》的問題上,威靈頓公爵的絞死肯定行不通,畢竟不列顛不是普魯士。
在這個意見分裂、自由奔放、但又保守陳舊的矛盾小島上,他隻能參照帕麥斯頓子爵扶持《晨郵報》作為自己發聲筒的方法,以《英國佬》為陣地去同《泰晤士報》過招。
不就是大新聞嗎?
隻要警務情報局想搞,那像是哈裡森議員投資波蘭的事情到處都是。
以後再有此類事情,一律禁止《泰晤士報》跟著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