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我終將凱旋歸來5k2)
其實人和樹一樣,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他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弗裡德裡希·威廉·尼采
倫敦,阿斯特裡圓形劇場。
在目前形勢錯綜複雜的倫敦,位於西區的劇場區域可謂是少有的淨土之一。
為了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特殊警情,早在數天前,蘇格蘭場便下令增加了對於倫敦各個公共區域的巡邏警力。
除了目前處於擠兌狀況的倫敦各大銀行之外,類似集市與劇場這樣人流量頗大的場所也被置於了重點監控之下。
而馬上就要上演著名劇作家、小說家大仲馬先生最新作品《安東尼》的阿斯特裡圓形劇場,自然也成了監控中的重中之重。
因為根據劇院經理反映,數以萬計的觀眾被大仲馬響亮的名頭以及這幕戲的女主角、巴黎著名女演員多瓦爾夫人的到來所吸引,劇場為《安東尼》的首演安排的四千張門票僅僅一個上午便宣告售罄。
而在倫敦的地下黑市上,《安東尼》的首演門票則被炒到了天價,不少人甚至聲稱自己願意為了一睹多瓦爾夫人的芳容付出五鎊的價錢。
不得不說的是,在目前動蕩的局勢下,這著實是個怪現象。
明明到處都是抗議示威人群,空氣中裡都彌漫著火藥味兒,倫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革命,但是劇院的生意卻做的比在安靜平和日子裡更加火爆。
或許是因為這些稍有積蓄的紳士淑女是想借助戲劇吹散心中揮之不去的恐懼,所以他們才想在不現實的幻想世界中為自己找到一根精神支柱。
或者是因為抗議人群激憤的情緒已經傳染到了他們的腦海裡,激發了他們平日裡穩定的激素水平,所以他們才急需一部能夠幫助他們抒發感情的戲劇來平複心中的躁鬱。
又或者是因為他們僅僅是喜歡劇場為《安東尼》貼出的那張宣傳海報,喜歡那一句大仲馬借主角之口說出的台詞:“為什麼我應該服從這些法規,遵守那些條例?製訂這些法規的人,沒有一個為我減少過一分痛苦,為我儘過一次義務。我在這個社會受到的隻是不平,我欠人家的隻有滿腔的仇恨,而沒有一絲半點的恩情。”
但不管是由於什麼原因,他們打算在今晚齊聚阿斯特裡,欣賞這一幕由法蘭西共和分子創作的集齊了私奔、偷情和凶殺要素的荒唐愛情故事。
亞瑟坐在阿斯特裡圓形劇場的包廂內靜靜地抽著煙,他的麵前躺著的正是被他五花大綁的大仲馬和路易。
此時還是下午,劇場裡除了空蕩蕩的座椅以及正在搬運舞台布景的工作人員外,什麼都沒有。
大仲馬躺在包廂鮮紅的地毯上,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充滿了複仇的火焰。法國胖子的牙關咬的緊緊的,配上他蓬鬆的爆炸頭,看上去就像是一頭發怒的雄獅,隻要他身上的束縛鬆開哪怕一點,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撲向麵前這隻正用狡猾靈動目光打量著他的花斑獵豹。
亞瑟與大仲馬四目相對,起起伏伏的煙氣朦朧了他的臉,以致於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透過煙幕看見兩隻閃閃發光的紅眼睛,以及那道曾經聽起來親切現在聽起來卻無比招人厭惡的嗓音。
“亞曆山大,我知道你很生氣。我猜,如果我現在給你一把槍,你一定會立馬把我給斃了。所以,我不會給伱這個機會,至少在今晚的演出結束前,你都得老老實實躺在這裡。雖然這麼躺著不會很舒服,但……你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乾這種事了,我相信你很快就會適應。”
“黑斯廷斯!”大仲馬目眥欲裂:“你這個魔鬼!你背叛了我,就為了路易·菲利普,為了一個法蘭西的竊國賊,你出賣了我們的友誼!!!”
亞瑟望著憤怒到幾乎在地上扭曲爬行的大仲馬,隻是笑著回道:“亞曆山大,我可不這麼認為。隻是我們對於友誼的定義有所區彆,你認為友誼就是朋友之間的互相信任,是無保留的為朋友提供一切現實的或不現實的幫助。
但,我和你的看法不同。我覺得,對待一個好朋友的方式,就是儘可能的,讓他以最安全的方式活下去。你渴望壯烈的終局,你認為為革命獻上生命,把自己全身心都獻給法蘭西母親便是最好的結束語。
可在我看來,你的行為很荒唐,也很滑稽,你不能去打一場無準備的戰爭,進行一場毫無勝算的起義。你的法蘭西母親最需要的也不是混亂,難道你的母親最期待的是自己的孩子去送死,而不是看著他們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嗎?
如果你偏要恨我,好吧,亞曆山大,我向你保證,這會是我最後一次冒犯你。我今天之所以在碼頭攔下你,是因為你今年才29歲。還記得塔列朗先生對我們說過的那句話嗎?
‘我向來認為不能信任一個在30歲之前不是共和分子的人,也認為不能信任一個在30歲之後依然是共和分子的人。’我記得你的生日,今年的7月24日一過,你想做什麼我都由著你去。路是你自己選的,作為朋友我已經為你儘了最大限度的努力。”
說到這裡,亞瑟忽然站起身,從上衣兜裡摸出了一條濕漉漉的手帕。
大仲馬看見亞瑟一步步的走近,憤怒的大聲叫罵道:“你這個混蛋想乾什麼?!”
亞瑟俯下身子,一隻手托住大仲馬的下巴,略帶歉意的開口道:“抱歉,亞曆山大,我知道你的能力,所以我覺得對待你,行事最好還是穩妥一點。”
語罷,不等大仲馬開口,亞瑟便用手帕捂住了法國胖子的口鼻。
大仲馬初時還想掙紮,但很快,他便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扭動的身軀也失去了力氣,在昏迷之前他念出的語句依舊是那句他教亞瑟的法語。
“jete&nerde!”願你出門踩坨屎)
亞瑟輕輕一笑:“亞曆山大,我記得這句,這也可以翻譯成祝我走個狗屎運,謝謝你。”
大仲馬兩眼一翻,隻聽見砰的一聲,他下垂的腦袋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
“呼……”躺在大仲馬身邊被捆綁的路易見狀鬆了口氣:“見效夠快的啊!看來你說的沒錯,這種叫氯仿的新物質確實可以當作麻醉劑使用。亞曆山大睡得就像是個小嬰兒似的,一切都搞定了,我也終於不必在這裡繼續陪他上演千裡逃亡法蘭西的大戲了。”
亞瑟從桌上取回還沒抽完的煙鬥,重新叼在了嘴裡:“不得不說,你的演技不錯,路易。我敢保證,就算是維多克先生本人過來,最多也就能和你達成一樣的效果。或許你應該考慮換個職業,你肯定能成為享譽世界的著名演員。”
路易艱難的翻了個身子,他開口道:“雖然我對戲劇確實感興趣,但我總覺得劇院的舞台對我來說還是太小了。”
亞瑟靠在椅子上問道:“那我把你送回法蘭西?”
“法蘭西?”
路易停頓了一下,旋即接道:“法蘭西的舞台確實遠比劇場的大,甚至大到已經超過了我的能力範圍。就目前而言,我覺得蘇格蘭場的演出場景對我是最合適的,這裡有非常多的角色可以供我自由挑選,今天我可以是共和分子,明天又可以是一個波拿巴派,後天可以做一個純正的保皇黨人。我這麼說不是不尊重那些以此謀生的人,但我確實認為蘇格蘭場的角色扮演給我自由發揮的空間,要遠大於被劇本框架束縛的專業演員。”
說到這兒,路易又扭了扭發硬的脖子,他開口道:“話說回來,亞瑟,你是不是該把我給鬆開了?雖然我也和亞曆山大一樣,不是頭一次被綁著出鏡,但說實話,讓我這麼待著還挺難受的。”
路易的話剛說完,他便瞥見了亞瑟似笑非笑的眼睛,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覺陡然從他的心中升起:“亞瑟,你……”
亞瑟笑著問道:“兩件事情,一好一壞,你想先聽哪一個?”
路易盯著亞瑟凝視了好一段時間,他深呼吸道:“壞的。”
“路易,你被解職了。”
亞瑟站起身道:“我以大倫敦警察廳助理警監和倫敦警務情報局局長的身份通知你,從今天開始,你已經被正式開除出大倫敦警察廳和警務情報局編製序列,不再享受我們的職級工資與相關補貼。”
路易一陣沉默,旋即又問道:“那好的方麵呢?”